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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80)

这一下出乖露丑,后面家丁看见少庄主白白的屁谷,实在忍不住,低头窃笑。解挽舟噗嗤一声笑道:“单大少爷好威风啊。”武林中人,将颜面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这一下单解两家的仇算是结下了。可解挽舟一腔怨气得处宣泄,不但不觉担心,反而有些得意。

单云面红耳赤,恨不能就此撞死在当地。单林森长臂一展,身上外衫平平飞起,正罩在儿子身上。他在一旁看得清楚,这个不声不响的年轻人,剑法超凡绝伦,实是平生劲敌。当下缓缓拾起地上双刀,沉甸甸地道:“足下好身手,老夫特来领教。”

若是寻常侠士,知晓武林礼数,定然先虚晃一招,算是对长辈行礼。但楚绍云生平敬奉的,只有江雪涯一人而已,其余诸位,完全不必放在眼中。对单林森略一点头,挺剑前刺,剑锋过处,呲呲有声,显见剑上力道十足。

单林森浸淫日月刀法数十年,绝非区区单云可比,双刀大开大阖,势道甚是凶猛。自忖这一招必定逼得对方回剑自救,到时得占先机,势不可挡。谁知楚绍云天生是个杀手,又在岛上争斗中长大,生死一瞬见得多了,宁可两败俱伤,也得将对方刺死于剑下。见双刀齐至,居然毫不理会,长剑遽出,直刺对方喉头。这一剑快似流星,后发先至,单林森若弃而不顾,双刀固然能斩在敌人肩头,可这一剑也刺中了心口。肩头受伤还能治愈,心口中剑非死不可。单林森暗吃一惊,百忙之中疾向后趋避,蹬蹬蹬后退三步。这一下将对方剑锋险险避开,却已失大家风范,脸上登时泛起紫红之色。双眉一立,双刀连攻,刀光大盛,一声断喝,数十招连绵而出。这是单家日月刀法精妙之处,果然锋芒尽显、磊落波磔。解挽舟看得目眩,心道:这老头可比他儿子厉害多了。

楚绍云不退反而抢进,长剑矫若灵蛇,在密如急雨一般的刀光中穿来插去。忽听“当”地巨响,紧接着一声闷哼,单林森高跃而起。双刀断成四截,“噗噗”插入地上,兀自晃来晃去。楚绍云一声冷笑:“日月刀法,好大的名头!”单林森目瞪口呆,双唇颤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一招乃是日月刀法中的绝技,却不料被楚绍云一招破解。他陡然双目一瞪,一指楚绍云,怒道:“你竟然偷看我单家的刀法秘籍!”

楚绍云漠然看他一眼,对解挽舟道:“咱们走。”

单林森一句话出口,便即后悔,若被人知道日月刀法流传在外,对单家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明知楚绍云定是事先见过日月刀法,才会明白其中奥妙,如此轻易破解,但这时只能吃个哑巴亏。当下立即喝道:“给我拿下!”

楚绍云长剑出手,连败单家父子,一旁家丁看得胆战心惊,哪里还有勇气阻挡,不过齐齐冲上去摆枪弄棍做个样子。口中呼呼喝喝声音叫得震天,其实手上出招颇慢,正怕自己上前快了有所损伤。

楚、解二人长剑挥处,所向披靡,到得院墙边施展轻功,早就去远了。

单林森在后面咬牙切齿。单云恨声道:“爹爹,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他在楚、解二人面前受辱,定得杀了他们才算雪恨。单林森沉声道:“立即告知武林同道,解挽舟害死我儿单阳,居然栽赃嫁祸于江西井家。我单家誓报此血海深仇,为武林除害。有众多武林人士相助,我看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单云忙道:“爹,他们两个若是被别人杀了,那些武功秘籍不就……”单林森一晒,道:“傻儿子,解挽舟是苏州解家的人,谁敢轻易杀他?活捉来定会先送到咱们府上,等解家听到消息过来要人,咱们早把秘籍问出来了。到时再杀了他,只说被送来之时已然身受重伤,无法医治。解家只会恨自己孩子不争气,恨捉到他的人多管闲事,还会恨我们么?阿云,看见没有?那小子的剑法为何那么厉害?你天资聪颖,若是得到那些秘籍,融会贯通,那又是什么模样?”

单云被他说得心潮起伏,正激动不已,忽觉一阵凉风袭来,这才记起自己只披一件单衫,须得回屋去穿裤子。

楚、解二人走出单家庄,已是三更天,嘉兴城门早已关闭。两人只好在林中大树下和衣而眠,过了一宿,直到翌日上午,方才到得嘉兴。

刚一进城门,便觉身后有异,似乎有人紧紧跟来。解挽舟四下仔细打量,街头小贩、算命的瞎子、米铺老板,甚至缩在角落里破衣烂衫的乞丐,均在偷偷摸摸斜眼打量自己和大师兄,与他目光偶尔一遇,又连忙转过头去。

解挽舟心中冷笑,道:“大师兄,单家好大的手笔,看样子整个嘉兴城都布满他家眼线。”楚绍云漫不在乎,道:“你说怎么着?”解挽舟一扬眉,嘴角上挑:“既然他们这么有兴致,小爷我就陪他们玩玩。想用武林人士截下咱们么?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当下毫不避忌,挑了嘉兴城最大的酒楼,名唤“天地春”,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厅中摆了十数张八仙桌,南头三间雅间,都垂着帘子,那是里面有客人。八仙桌旁有胖有瘦,有男有女,居然坐了二十来个江湖中人,正饮酒吃饭。他们都是一早听闻嘉兴单家遭人暗算,特地赶来相助。没想到没到单家庄,刚入嘉兴城就遇到解、楚二人,更没想到他们不但不隐匿踪迹,反而明目张胆到酒楼来吃酒,是以面面相觑。

解挽舟拉着楚绍云,大马金刀坐在当中的桌旁,对店小二道:“挑你家好的来六样热菜,好酒来一壶,有细点先上些,昨夜忙了半宿,可是饿坏了。”店小二唱诺一声:“好咧,您稍等。”脚不点地忙着去张罗。

解挽舟将长剑放在桌上,对楚绍云道:“这家店我以前来过,菜做的还要得,不知道大厨换没换。”

一旁众人见他二人要菜要酒,神态自若,又听得“昨夜忙了半宿”,相互使了个眼色。一个手执折扇,中年文士模样的男子起身道:“两位少侠请了。”解挽舟起身一拱手:“好说好说。”中年文士道:“敢问二位是从单家庄而来么?有个苏州解家的二公子,不知二位见过没有?”

解挽舟笑道:“正是刚从单家庄来,我就是解挽舟,请问有何贵干?”中年文士早已猜到,也不诧异,只道:“单老爷子昨夜忽然遍下英雄帖,请各路好汉帮他个忙。解少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有没有害死单家小公子?还望实情以告。”

解挽舟一字一字地道:“单阳不是我害死的。”他这话一出口,众侠士登时纷纷叫嚷:“就是说单老爷子冤枉你了?”“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奸诈。”“不是你害死的,你逃什么?”“不错不错,应该留在庄里说清楚才是。”“真是苏州解家的人么?不会是假的吧。”七嘴八舌,不一而足。

解挽舟斜睨着他们,微微冷笑。中年文士张开折扇,皱眉道:“解贤侄,我觉得你还是回单家庄,将前因后果说明白才好。”解挽舟见他们一副问罪的架势,气上心头,冷笑道:“单大少爷的裤子都被挑掉了,单老爷子的双刀尽皆斩断,还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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