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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79)

单云刚要再开口,单林森咳了一声,沉声道:“解少侠,你能将犬子骨灰送回,解家上下均感恩德,老夫在此多谢了。”解挽舟忙一施礼,道:“不敢。”

单林森叹口气,道:“只是你说犬子死在井氏兄弟的手上,这其中有些事情不甚清楚,老夫想要问一问。”

解挽舟道:“单老爷子请问,在下务必竭诚以告。”

单林森慢慢地道:“你曾说过,刚上到之时,在铁笼之中无意间救过阿阳一命,打败了‘河朔大侠’金兆的儿子金过庭。老夫和金兆曾有一面之缘,不知他儿子现在如何?”解挽舟不料他竟会先问这个问题,不由一怔,随即道:“金过庭可能已经死了。”

“啊。”单林森似乎颇为诧异,轻轻颌首,叹道:“那孩子性子硬朗,老夫极为赞许,没想到……唉——”解挽舟心道:你要是见到他跟在霍海生身后,不死不活的情形,只怕赞许不了。他不知霍海生死在金过庭手里,对那少年自甘堕落与人为奴,败坏自家名节,始终有些瞧不起。

又听单林森道:“井氏兄弟害死阿阳,解少侠是否亲眼所见?”解挽舟摇头道:“不是。”

“那你为单阳报仇,杀了井氏兄弟,又有谁见到?”

“没有。”

“听说被杀手血印掳走的名门子弟,多达数十人,除了你们二位,可有他人同样回来?”

解挽舟立时想起颜瑾和蒋雁落,但那两人既然决定远离江湖,过安生日子,自也不必再去打扰,略一犹豫,道:“没有。”

单林森一再问,解挽舟一再无言可答,周围单家家丁登时鼓噪起来。单云冷笑道:“你救我弟弟没有旁证,我弟弟被人害死也没人看见,你为他报仇同样偷偷摸摸。总而言之,活着出岛的就你们两个,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若是你害死阿阳,却嫁祸在井氏兄弟身上,又有谁知道?”

解挽舟怒气上涌,气极反笑,道:“对,对,我杀了单阳,还千辛万苦地把他骨灰送回来安葬,然后坐在这里等你们围上来为他报仇!我偷偷摸摸、栽赃嫁祸,你们先下毒害人,再以多欺少,江南单家倒是光明正大,手段了得!”

单云毕竟年轻面薄,心里有鬼,被解挽舟一番抢白,顿时红了脸,呐呐不能成言。

单林森摸摸短髭,道:“解少侠也不必动怒,阿云和他弟弟感情甚笃,乍闻噩耗之下不免心神不定,说话颠三倒四。他在酒菜里给你们下了毒么?”回手给了单云一个耳光,怒道:“不动规矩的小畜生!”解挽舟怒气未消,暗道:方才刚告诉他时,怎么不见他心神不定,颠三倒四?但他毕竟念在单林森年高德劭,又是单阳的父亲,重重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单林森沉吟一阵,道:“解少侠,虽然你没有亲眼看见我家阿阳被井氏兄弟害死,但毕竟是你将他火化。那么阿阳受的是什么伤?伤在哪里?是立时死去,还是救治了一段时日?”这话却难答,解挽舟迟疑半晌,终究不愿毁了单阳身后清白,只道:“我见到他时,他只来得及嘱托我将他尸身送回来,其他一概不清楚。”

这样含糊其辞,众家丁哪里肯干,这个道:“说不出来就是撒谎。”那个道:“既是你火化的二少爷,又有什么不清楚?”纷纷高声叫嚷,混乱不堪。解挽舟问心无愧,对那些人不屑一顾。单林森双臂一张,周围安静下来,他皱起眉头,神情甚是为难:“解少侠这一番话,倒叫老夫不好做了。没有旁证,你说得又不明不白,就算相信你也是枉然。”

解挽舟道:“我要真是心存歹意,又何必将他骨灰送回来?”

单林森叹口气,道:“解少侠有所不知,阿阳失踪之时,老夫心急如焚,曾经昭告武林同仁,有能将阿阳找到者,必将单家秘籍‘日月刀法’双手奉上。”单云暗吃一惊,转头见父亲神色如常,似乎当时真有此事。

解挽舟一听,气得浑身发抖,仰天冷笑两声,道:“单家日月刀法虽然博大精深,但我解家‘梦回剑法’精妙之处在下尚未学明,还没有心思领教。”

单云哼了一声,道:“武学秘籍只有想要更多,谁还嫌它咬手?”解挽舟抬眼望去,周围家丁个个满脸敌意,早已把自己和大师兄当做仇人。若是以往,这等事非同小可,稍不留神便是解家单家门派之争,自然要小心谨慎从事。但他在岛上待了两年有余,纵使再秉性坚韧,也不免染上几分乖戾,当下朗声道:“单阳是被井氏兄弟杀死,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与我无干。我已将单阳骨灰送回,不负所托。单老爷子,你招来这么多人,是想将我拿下好好问问么?嘿嘿,嘿嘿——”呛啷一声抽出长剑,傲然斜睨,轻蔑地撇撇嘴,“就凭你们,只怕还不行。”

他初到岛时人小力弱,面对武功惊人的江雪涯,尚不肯低头服软,更不说是在这里。骄傲倔强的本性被激发出来,冷着脸话也不愿多说一句。总之自己绝无他意,你们爱怎样想就怎样想。

第49章 剑倚青天笛倚楼

单林森见解挽舟亮出兵器,长叹一声,道:“单家与你解家世代交好,数年前老夫还和令尊曾有一晤。解贤侄,不是老夫倚老卖老,故意为难你,只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牵扯单家、解家、井家三大名门,只凭解贤侄片面之词,就算老夫信了,只怕井家也不会善罢甘休,须得弄个清楚明白才好。”

解挽舟听他嘴上说得客气,其实是咬准了自己在撒谎。事已至此,也无需多说,剑尖斜挑,道:“那请吧。”

单云毕竟年轻,没有乃父那般老奸巨猾,下毒之事被解挽舟挑出来,又被父亲当众打了一个耳光,恼羞成怒,肯不能立时将此二人斩于刀下,大声喝道:“爹爹,这人居心歹毒,咱们可不能饶过他!”挥刀便砍。他毕竟是江南成名的侠士,这一刀气力悠长,刀法精严,在火把照射之下,光芒刺目。

解挽舟剑尖上指,刚要动手,忽觉身旁一道轻风掠过,楚绍云已然抢先出招。长剑一抖,剑光霍霍,直奔单云胸前腹下。单云见来势汹汹剑锋凌厉,吃了一惊,回刀还击。不料楚绍云剑法极快,竟如疾风骤雨一般,一招抢先招招抢先。单云只觉得剑光疾闪,眼花缭乱,几乎快要眩晕,饶是他刀法精湛纯熟,舞得密不透风,这才勉力抵挡。刀剑相击 “叮叮当当”一阵急响,解挽舟见楚绍云面色阴沉,知道他动了真怒,若是一剑刺死了单云,日后回到解家只怕无法交代,情急之下喊道:“别杀他!”

楚绍云闻言撤剑,单云腾挪闪跃,避不开那道剑光,焦躁得浑身冷汗。陡然间敌人来势减弱,心头一松刚要喘口气,耳边“刷刷刷刷”几声轻响,对手已然撤剑。

单云稳了稳心神便想开口说话,忽觉身边有异,身上居然极冷。低头看时,“哎呀”一声惊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险些吐血。原来楚绍云撤剑之时,剑锋几抹,竟将他身上衣衫尽皆挑开,稍稍一动,衣服裂成碎片,飘落地上。只不过楚绍云剑势既快且轻,单云居然毫无所觉。直到冷风吹过,才发现自己几乎不着寸缕。他忙用双手挡住下身,又是羞惭又是尴尬、又是骇然又是愤怒,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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