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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2)

第一个女孩儿被拉出来的时候,霍海生等几个弟子的眼睛就突然亮了,人群中透出几声残忍淫邪的笑声。弟子们的目光在女孩子身上晃来晃去,上下打量,赤裸裸的欲望掩饰都掩饰不住。一个年龄最小的女孩子吓得哭出了声。

直到十个名门弟子都被侍仆从船舱里推出来,楚绍云见到了解挽舟。

或者说,所有的人都见到了解挽舟。

江雪涯是名满天下的杀手,杀人之后,要在死尸额前印上一个“江”字的血印,因此号称“血玉印”。他每次离开金沙岛去中原,都要掳回来几个名门弟子,再用尽伎俩把他们困在这座小岛上,自相残杀。

七天七夜漫长颠簸的海上航行,对时刻命悬一线的惊惧恐慌,再加上屡次三番奋力挣扎后的失败,使得每个人都疲惫不堪精神萎靡。乍然见到阳光,脚下无根,走路都显得飘飘忽忽。心机深沉的默然不语,胆小软弱的惶惑不安,但都带着听天由命的麻木。

这样的新来者,楚绍云见得多了,因此看到解挽舟,就仿佛在一片杂草中陡然看见一株卓尔不群的白兰,居然心中霍地一跳。

那少年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月牙白长袍,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色泽,凌乱不堪,甚至还有十几道或深或浅的血痕,显见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脸上也很脏,隐隐的五官轮廓似乎颇为温润,眸子却出奇地清亮,黑白分明,就像尘埃中突显的宝石,熠熠生辉。

也正因为如此,每个岛上的弟子,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冷峭和傲然。

少年步子迈得很稳,身姿柔韧而挺拔,面容沉静,既不颓然也不焦躁。眼睛看过来时,令楚绍云有一种被俯视的错觉。即使面对掳他来的江雪涯,少年的神情也丝毫没有变过。

他是所有弟子里唯一一个敢直视江雪涯眼睛的人,并且终其一生,没叫过江雪涯一声师父。这种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一直伴随着解挽舟,直到最后离开这个小岛,只不过刚开始表现在脸上,后来隐藏到心底。

他藐视众人的神情令得所有弟子都觉得异常恼怒,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新来者,简直就是一种无声的挑衅,几个人冷笑一声,不约而同目露杀机,握紧双拳。

江雪涯看在眼里,不易察觉地一笑,隐含一丝兴奋。他摆摆手,吩咐道:“先把这十个人带下去,明日再说。”又对众弟子道,“你们退下吧,我累了。”

众人领命而去。

楚绍云独自回到住处,他并没有对解挽舟太过萦怀。在这个岛上,生生死死见得太多,没有朋友,只有敌人,对任何一个人过多的关心,结果都是痛苦而已。

他练了会剑,再默运玄功,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定了。一弯新月清清冷冷挂在天上,映出窗前孤独的身影。不远处传来女孩子尖叫哭泣,还未等听得清楚,就被风吹散了。

他躺到床上,闭目小憩。忽然,一阵风铃声“丁铃丁玲”穿透黑暗——有人中了埋伏!几乎是铃声响起的瞬间,楚绍云提剑从窗口跃了出去。

触动机关的地方离“血筑”有数十丈远,为第三层关卡处。他是第二个赶到的人,正瞧见蒋雁落解下撒开的大网。蒋雁落见他一眼看过来,笑道:“别误会,可不是因为我轻功胜于你,是恰巧巡岛到此处而已,今晚轮到我守夜。”

楚绍云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困在网中的那个穿着月牙长袍的少年。解挽舟知道无法逃脱,直视楚绍云毫不躲闪,目光比月色还冷。楚绍云刚要说话,其他弟子却已陆续赶到。正在这时,西边东边也同时传来风铃声,看来今晚逃走失败的还不止这一个。

众人看着解挽舟,笑得不怀好意。霍海生舔舔厚厚的嘴唇,饶有兴味地道:“这下有好戏看了。”身旁那个干瘦少年眯起眼睛:“折磨人可比玩小妞有意思。”几个弟子“嘿嘿,嘿嘿”笑了起来。

解挽舟依旧沉默,甚至不再看向围过来的那群人,而是偏过头去,望着远处无尽的黑暗。

一个人骂了一句:“他妈的,不会是个哑巴吧。”

霍海生淡淡地道:“是不是哑巴,一会就知道了。”

一个侍仆匆匆跑过来,道:“主人深夜被打搅,心情很不好,逃跑的人按老规矩再加三十鞭子。”

霍海生手一摆:“还等什么,先吊起来。”又看看解挽舟,“董成,这个嚣张的东西就交给你收拾,下手重点,可也别打死了。”

那个干瘦的少年咧开嘴,露出森森的白牙:“是,霍师兄。你放心,我手下有分寸,打死了还玩什么?”

楚绍云不由自主动动唇,可终于还是没出声,静静地站在角落里。那些人将机关打开,扯出解挽舟,像得了个有趣的玩意,脸上兴奋莫名。

第2章 消得几多风露

江雪涯掳来的少年,大多是名家弟子,有的甚至已在江湖中闯出小小的名头。被困在这个岛上,自然不肯甘心,这一晚上妄图逃走就有四人。但金沙岛上每隔数丈便有弟子轮流把守,更有九重关卡加以防范,因此若想逃出去难于登天。霍海生命师弟们将四个少年带到海边,那里钉着七八个海碗粗的铁柱子,就是用来施以惩戒的地方。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四个少年分别吊起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大声嚷嚷:“快把我放开!你他奶奶的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金过庭,‘河朔大侠’金兆就是我爹,你们要敢动我一根汗毛,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说话,另两个也跟着叫起来:“我是宋伟杰,河南宋家庄三少爷!”“你们这群混蛋,快点放我们下来,我奶奶一定会找过来的!”

站在岸边的弟子们大笑,一个弟子快腿跑回去搬了把椅子,请霍海生稳稳当当坐下。霍海生摸着下巴,看看吊在铁柱上那几个声嘶力竭色厉内荏的少年,随手一指:“井微井奎,你们打那两个。严察,你打最左边那个。都给我卖点力气,我就喜欢听他们哭爹喊娘,谁打得他们叫得声大,我就保谁两个月平安无事。”

在这个群敌环伺的岛上,每时每刻都有可能被人暗杀,命丧黄泉。霍海生这一句话,无异于两个月的免死金牌,可以好吃好睡再不必提心吊胆。三个弟子再加上董成,不约而同露出狠意,到一边各自挑最粗的鞭子。

黎明将至,海天一片灰蒙蒙的,铅色的密云一层一层压上来。吊在铁柱上的四个少年单薄的身子,被刚硬的海风吹得直打晃。金过庭看着井微一步一步走过来,面色顿时变得苍白,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你敢……”

话音未落,井微挥起鞭子劈头盖脸打过去。金过庭只觉得胸前剧痛,就像被人拿刀突然从中间劈成两半,还未说出的话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呼。与此同时,另两个少年也高叫起来。他们皆是出身世家,自幼养尊处优,就算练功苦些,也没受过这等折磨,十几鞭子下去就一片哀嚎,叫得不似人声。霍海生在岸上看得热闹,哈哈大笑,听着少年们的嘶叫声渐渐低下去,最终细不可闻。身旁几个岛上弟子凑趣,对受刑的几个少年指指点点取乐:“这个叫的声好听。”“那一鞭再往下点,没准人就废了。”“往肚子上打呀,那里肉嫩。”“你算说错了,腋窝下肉才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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