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寒的杀气骤然包围了四周，连门外的白虎都承受不住，趴跪在地上直发抖。
黑帝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寒声居，脑中浑浑噩噩，尽是空白，只有白帝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在耳边回响，炸得他心魂俱散。
脸火辣辣地痛，口中泛起了咸腥的味道。
皓铮，你对我竟然没有丝毫情分，无论我为你做什么，你都视而不见，只当我是一个障碍……
忽然间，心灰意冷到了极处，月明即将成亲，唯一的妹妹也会离他远去。世人都抛弃了他，天地之大，找不到一处温暖的地方。
这样活着，已看不到任何意义……
黑帝用尽力气，忍住冲到口边的呜咽，却忍不住泪水肆纵横流，踉跄而去的背影瑟缩而孤单。
※※※※
“今天王爷不见客，你们还是请回吧。”燕王府门前的守卫傲慢地斜睨了一眼求见的两人，洋洋地转开头，心想：“没有银钱孝敬，开口就要见王爷，做梦！”
那两人对望了一眼，其中一名身着紫衣的男子道：“我等是应王爷邀请而来……”
守卫下巴一扬，“那就拿请柬来看，你们来历不明，不验明正身，谁敢放你们进去？”
紫衣男子神色一凛，“你再说一遍！”
守卫被他精电也似的冰冷目光吓得倒退几步，嚷道：“想造反不成？来人啦……”
刹时几十名家兵冲出府，长枪如林，团团住了两人。
紫衣男子右臂一扬，将身旁的灰衣男子护住，左右扫视了一眼，突然披风翩然翻起。
“住手！”蓝影疾掠，瞬间落在紫衣男子面前，右掌拍出，劲风激撞，“蓬”的一声大响，尘土乍爆，周围的家兵全跌飞出去。
展昭淡淡一笑，“上门是客，这些家人虽有不是，罪不至死，请两位手下留情。”
狼狈万状的家兵这才知道展昭救了他们一命，吓得全躲到了他身后。
紫衣男子想不到竟然有人敢阻止他，眼瞳中阴云大盛，身形微动，旁边的灰衣人却轻笑一声，扬手示意，那紫衣男子立刻垂下了双手。
灰衣人缓步向展昭走来，“说的有理，瞧阁下的模样，想必就是燕王府的座上宾展昭了？”
人未近，一股无形的威势便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展昭心头暗惊，细一打量，这灰衣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身材颀秀，飘如游云，面貌却甚是寻常平淡，属于看一百次也记不住的那一类。唯有一双眼睛清如春水，山泉般澄澈透明，似孩童一样纤尘不染，天真纯净。
这眼眸和灰衣人的神情极不相称，却又和谐地揉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异样的灵动。
紫衣男子忽然上前一步，挡住了展昭的视线，神色间充满了警觉和戒备。
展昭心念一闪，这两人绝非寻常之辈，尤其那紫衣男子，更与众不同。他身材高挑，肌肤洁白若雪，暗褐色的长发如水流般倾泻而下，剑眉修长微蹙，眼睛呈现出奇异的暗蓝色，同时包含着操纵天地的自信和深刻在灵魂中的忧郁，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带着邪气的冷笑。
英俊，理智，自信，霸气，魄力，忧郁，各种完全不同的气质竟然融合在一个人身上，宛如天之骄子一般完美，令展昭也不禁为之惊叹。
看外貌，这紫衣男子不像汉人，倒似前来大宋经商的波斯、大食人。
在如今草木皆兵的时候，两人突然出现在燕王府门前，必有原因！
“在下正是展昭，如果两位确有要事，在下愿代为通禀。”
灰衣人水波轻漾的眼睛在展昭身上一转，微笑道：“那就麻烦展大人，只说故人无影前来拜访。”
展昭点了点头，转身进府，刚走到前厅，便瞧见燕王伟岸的身影，不禁一怔，迟疑了一下，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燕王眸中似有精芒闪过，“你从昨日上午便不见踪影，直到今天黄昏才回……”话未说完，突然一惊，“你的脸色怎会这样难看？受伤了不成？”
心中一急，抢步上前，攥住了展昭的胳膊，“伤在哪里，要不要紧？何人大胆，竟敢伤你？”语音居然微有些颤动。
展昭不觉一阵迷惘，这份关切确是出自真心，不似作伪……
孔雀、玫瑰糕、蜜汁山楂……悠远的记忆断继续续，如真如幻……
再怎么不愿承认燕王是自己的父亲，有一点却不能否定，那就是，他幼年之时曾经和燕王生活过！
苦涩的感觉再一次充溢了胸口，断情之痛犹在心头，对白玉堂死亡威胁时刻不去，怎样也无法面对燕王殷切的眼光……
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多谢王爷关心，属下无恙。只因处理一点私事，耽误了时间，请王爷恕罪。”
一丝落寞掠过燕王的眉宇，如此明显的疏离和拒绝，流露出展昭深深的怨愤与不甘……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当然猜透了我的用意，所以，才干脆利落地了结与白玉堂的纠缠，只为了保他一命……
你不可能不怨我，因为，谁都曾经年轻热情过。将来，你就会明白我为你安排的路，是人生最平坦的，可以让你少奋斗二十年……
“既然你已了结私事，那就速去准备，三日后你与包拯便要随我北上和谈，千头万绪，都须你来安排。”
“啊？这么快？”展昭大出意料之外。
燕王紧盯着展昭润如黑玉般的眼睛，“圣旨已下，不可违抗，至于你的婚事，只有等和谈归来再议了。”
展昭怔了怔，眸中光彩徒然亮起，只要有时间，任何事都会产生变故，未来是谁也无法掌握的……
“是，属下即刻着手准备。”
燕王皱起眉头，“说过多少次，不要在我面前再自称属下，很快就是一家人，你称我一声岳父便如此之难么？”
展昭不卑不亢地道：“王爷明鉴，待日后婚礼已成，展昭自会按规矩行事。”
燕王一噎，这暗含的挑衅态度分明是跟自己叫板，却偏又恭谨无比，令人无法发作。
心中不觉涌起一缕伤感，梦想中的父慈子孝似乎有些遥远，用尽心计换来的只是更加冰冷的距离……
展昭施礼告退，走了两步，忽又想起，“对了，府外有人自称是故人无影，前来求见。”
燕王一怔，掩饰不住眉宇间的欣喜，急忙快步迎出。
展昭敏锐地感觉，那两人来历匪浅，不似寻常武林人，得想办法尽早通知白帝，调查他们的底细……
四周无人，紧绷的神经一松驰，熟悉的酸痛和疲倦便袭上身，步履维艰……
几乎睡了一天，醒来时发现寒声居内空无一人，只有白虎陪在床前，看见自己醒了，高兴得直撒欢。
遍体的清凉分明是上了凝玉膏的结果，为免自己尴尬，白帝才故意避开不见的吧……
体贴、温柔、善解人意的皓铮……
今生，自己欠他太多，来生……
展昭微微苦笑，今生都无法掌握，来生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