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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酹山河(77)+番外

林毅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而安心的感觉,早已熟悉的冰冷和孤寂,在这一刻竟然不复存在。温暖的情绪悄悄爬上心头,引领着他渐渐进入梦乡。

第68章 棋子

瑞王林毅大病初愈,前往法源寺烧香还原,路上遇到自山东逃难的灾民。细询之下,方知山东济南水患严重,朝廷得到奏报,命当地布政使、臬台、道台协同济南知府赈灾,开仓放粮。并自国库拨款数百万两,救济当地灾民。

谁知山东临沂、淄博、济南等粮仓竟是空的,半粒粮食也无,当初自农民手中收取的粮食,被官员尽皆贱卖,中饱私囊。朝廷的赈灾粮饷,大多数也被贪污了,并且行贿钦差,妄图掩盖真相。

百姓们无衣无食,饿殍遍野。那些官员害怕百姓逃难,惊动朝廷,派兵把守济南各处出境要道,坚决不放走一个人,进得来出不去。这户灾民实在饿得受不了,甘冒大险,避开官路要道,从山上翻越而出,一路乞讨来到这里。

林毅闻言大怒,连夜写了折子,一本奏上。他一向不理朝政,被皇帝皇后责备过无数次,也不肯改。不料如今竟感同身受,一本诉折写得催人泪下,甚至毛遂自荐,请求前往山东济南勘查审讯。

林测大喜过望,当即应允。太子林殷却反对,理由是瑞王从未打理朝政,这等大案非同小可,应该派个老成持重、沉稳妥当的官员去才是。

瑞王林毅冷冷地道:“怕只怕老成持重,瞻前顾后,沉稳妥当,心机内藏。”他话极少,却字字如刀,也不知是说那些官员,还是另有所指,刺得太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林毅清冽的声音缓慢悠长,在朝堂之上回响:“儿臣是为灾民所感,不敢独善其身,袖手旁观,任百姓陷于水火。定当鼎力办差,绝不辜负父皇厚望。此番前去,秉公办理,绝不偏私。如有半点插差池,儿臣愿当殿自裁,以安百姓,以慰天下!”

一番话说得在场诸位悚然动容。林测任命瑞王林毅为钦差大臣,即日赶往山东济南监察贪污亏空之事,再就地赈济灾民,安抚百姓。

没有人反对,就连太子也默然不语。可是每个人心里都知道,无论林毅此行成与不成,都把太子得罪苦了。山东济南知府,正是太子门生,山东臬台道台均是太子一手提拔。

大家都是宦海浮沉,厮混多年,隐隐嗅出飘荡在空中的阴谋的味道。林毅突然发难,绝非冒然而行,说不定是早有准备。难道,要变天了么?

不到一个月,瑞王林毅巧用智谋,将案子审理得明明白白。这个面冷心冷的王爷,竟然请出尚方宝剑,先斩后奏,一连杀了五十多个朝廷命官,其中三品以上十多个。另外就地免职的官员竟达上百。

此举震惊朝野,这等雷厉风行胆大妄为的手段,谁人可比?京城动荡,官吏纷纷上奏,有说瑞王独断专行,目无君上的;有说瑞王果敢机智,国之栋梁的;有说瑞王狂妄自大,目无法纪的,莫衷一是。

丁溪若不知怎么办才好,去找张恩商议。张恩一边思索一边品茶,直到茶盏见了底,方才说了两个字:“观察。”奇怪的是,太子竟然也按兵不动,他这次损失极大,对山东多年筹划付诸流水。神色仍是沉稳娴雅,看不出喜悲。

八月中秋前,瑞王林毅回朝缴旨。大殿之上,众人眼看着那个丰神俊秀、神采冷峻的人,穿着黑色金龙的郡王服饰,缓缓走来。他的目光淡淡扫视两旁官员,并不如何凌厉。但不知为什么,大家均低头避开,心里浮上一阵寒意。

林测喜出望外,予以嘉奖,升亲王,食双禄,主管吏部、刑部。

以前,主管吏部的本是太子,皇上的用意不言而喻。林毅真真是个角色,作风极硬朗,上来便彻查吏部卖官鬻爵种种弊端。无论是太子、掌印太监、大学士、首辅,谁的面子也不给。而且手段毒辣,刑法严苛,更甚于皇帝林测。一时间,弄得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个个心惊胆战。

又过了一个月,林毅上奏皇帝,请求裁撤内府衙门监管诉讼和案件审理的权力,理由是防止内外勾结,不利于他清查弊端。林测笑着允了,当着文武大臣的面,说了句:“没想到,你的作风倒是肖似朕。”林毅淡然而笑,回了一句:“儿臣是父皇亲生之子,自然肖似。”

简简单单几句话,在场官员无不掰开了碾碎了,咀嚼个稀烂。都想起不久之前,皇帝刚刚指责太子过于懦弱宽厚,不类其父。

内府衙门归张恩统领,就是管理宫中太监的所在。如今无缘无故削了权,颇有些不自在。丁溪若道:“这个瑞王到底什么意思?打击太子,也打击我们。难道他要自立门户?”张恩咂着嘴品了半晌,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不打击我们和太子,又哪有立着的地方?”

丁溪若皱眉道:“那咱们怎么办?眼瞅着权力一点点被划掉?”张恩想了想,道:“依洒家看,这个瑞王是想要奇货可居,先夺取太子和我们手上的一点权力,握在手中就是资本。到时候无论向着咱们,还是想投靠太子,都是对方一个极大的威胁。”

丁溪若道:“那咱们先向瑞王示好,取得信任。”张恩摇头,道:“洒家看不用急。”丁溪若来回走了几步,道:“舅舅的意思,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张恩笑道:“正是。”丁溪若琢磨了一会,道:“就怕他们二人联手……”

张恩笑道:“怎么可能。瑞王手中这么大的权柄,若是太子一旦登基,还能留住他的命?你以为瑞王是傻瓜?”丁溪若眼睛一亮,道:“舅舅是说,瑞王想当太子?”张恩悠悠地道:“为什么不想?我朝虽说是立嫡立长,但弟弟后来居上,皇袍加身的也不是没有。咱们就看着,什么也别动。他们两个狗咬狗,无论谁当太子,都离不开我们的支持,有什么损失?”

丁溪若秀眉一挑,道:“这个瑞王可真有意思,一直不哼不哈,怎么突然对付起太子来了?”张恩满脸鄙夷之色,道:“这个洒家倒是听说一些。瑞王得了个男宠,爱得不得了。谁知竟被太子禀告了父皇,险些把那个男宠杀了。瑞王替人家挡了一剑,这才救了那人一命。皇家人都是决绝的性子,认准了不撒手的主儿,肯定是将太子恨在心里了。”

丁溪若喷笑道:“这么痴情,算不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张恩道:“可惜这个红颜是只能开花,不能结果。”丁溪若眨眨眼,邪笑道:“说不定躺在下面承受雨露,等着结果的是瑞王林毅。”张恩想想那人冰雪般的风姿,眯着眼道:“哈哈,可不是,表面上越是冷清,骨子里越是风骚。”舅甥二人相视大笑,尽是淫亵之意。

丁溪若止住了笑,慢慢地道:“不过咱们也不能光是按兵不动,也得旁敲侧击,讨取皇帝欢心才是。”张恩皱了皱眉头,叹道:“可惜皇上只爱九王爷,心心念念。洒家看着,现下对你也没有那么热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