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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俘营(95)

但他是蓝尉,一向冷静近乎淡漠的蓝尉。

他只是把军帽戴在头上,整理一下风纪扣,确定从上到下再无任何不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去。

弗洛正在小餐厅用餐,看上去神采奕奕,精神极好。他一指身边的座位,示意蓝尉坐下。蓝尉恭恭敬敬行了礼,坐到弗洛的下手。

老仆人将早餐摆到蓝尉的面前,又走到弗洛身后,低声道:“殿下,有件事我觉得很抱歉。”

“什么?”弗洛随口问。

老仆人犹豫片刻,像是不知该如何启齿:“殿下,真是对不起,昨晚我把两杯酒弄错了,本来应该给您的,结果给了蓝尉少将。”

“哦。”皇太子飞快地瞥了蓝尉一眼,一笑:“没有关系,我想蓝尉少将不会介意的,对,蓝尉。”

“是,殿下。”蓝尉硬邦邦地说。老仆人的话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他难以抑制自己胸中沸腾的情绪,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望着眼前的早餐,一口都吃不下去。

弗洛凝视蓝尉,对方面无表情,俊美的脸上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弗洛优雅地拿起餐巾擦擦唇角,对老仆人一颌首,老仆人无声地退下。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弗洛温和而轻缓的声音在餐厅中响起,“蓝尉,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一切听从您的吩咐,殿下。”如果不仔细听,几乎察觉不到蓝尉语中暗藏的讽刺。

弗洛不在意地笑笑,说:“首先是仆人递错了酒杯,蓝尉,他已经很老了,只不过在这里安度晚年,我想你对他小小的过失是不会在意的。”

“如果真是他的过失的话。”蓝尉在心里想。

弗洛停顿片刻,幽幽地说:“昨晚,其实是我引诱了你。”

蓝尉僵住了,这句话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立刻站起身:“不是的,殿下……”

弗洛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事实就是如此,我从来没想隐瞒什么,蓝尉,我们应该是坦诚的。至少我觉得我应该对你坦诚。”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蓝尉的脸色,继续说道,“昨晚你误饮了那杯含有微量安眠药的饮料,睡在地上却不太安稳。而我呢,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见你好像很冷,又无法叫醒你,就把你抱到床上去……那时你嘴唇都发白了,我说过,林子里夜间寒气很重……我只好抱着你……蓝尉,我得对你承认,当时我无法克制那种冲动。”他苦笑了一下,“我一向以坚强的自制力为傲,原来,还得看针对的是谁。”

他悠悠地叹息一声,带着几分疲惫、失落,还有愧疚,以及其他的一些什么:“对不起蓝尉,我只是想和你更亲近些……我把持不住……但我又不想让你觉得是在强迫你,或是用皇太子的身份威逼你,所以才……蓝尉,我希望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困扰。如果你觉得难以接受,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蓝尉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站起身,目视前方:“殿下,我们可以去和他们会合了么?”

“我刚刚给范吉斯打过电话,让他们赶到这里来。”弗洛低声说,“以我现在的状况,恐怕还不适宜骑马……”

蓝尉心里颤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才迫使自己没有去看弗洛的神情。此时,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蓝尉心知肚明,他和弗洛再也不可能是单纯的臣子和国家继承人的关系。

他陷进去了。

第54章

“不,这不可能!”科托脸色难看至极,狂嘶着将手中的照片扔到桌上,“这绝不可能!”

霍维斯没有说话,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蓝廷拿起那张彩色照片,上面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雪白的纱裙上染满了血,给人以极强烈的视觉冲击。那个女孩子睁大无神的眼睛,好像在控诉着什么。

“不——!不,这不是真的……”科托翻来覆去重复一句话,面孔痛苦地扭曲,完全被照片上可怖的情形击垮了。

霍维斯叹口气,低声说:“对您女儿的事情,我们感到很抱歉,没有想到希尔会突然下手……”

“这不可能!”科托电击一样跳起来,赤红的眼睛紧紧盯住霍维斯和蓝廷,恨意波涛汹涌,仿佛面前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你们骗我!”

霍维斯停顿片刻,说道:“我明白这很让你难以接受,但照片来源非常可靠,我……”

“骗我!骗我!”科托一把从怀里掏出一份报纸扔到桌上,“希尔到现在还联系我,他说我三天之内不出现,他才会虐待我的女儿。是你们在撒谎!”

霍维斯拿起报纸,中缝里仍是那张寻人启事,女孩子模糊的照片下写着:海薇??科托,十五岁,身穿宝蓝色连衣裙,左臂缺如,4月28日走失,请得知其下落者于三日后到xx街58号,定有重谢。

科托颤抖着手指着那行小字:“4月28日,是你们攻下繁城而我逃跑的日子。希尔的意思非常明白,他要我在三日后到这个地点去见他,否则就会切下我女儿的左臂!你们根本就是在撒谎!”

霍维斯沉吟一阵,慢慢地说:“科托,每个人遇到事情都更愿意相信好的一面,你对女儿的爱我能理解。但事实就是事实。海薇早就被希尔虐杀了,就在你逃离他掌控之后,他现在只是给你设下一个陷阱,要你入瓮。你想想,你赶去报纸上约定的地点,肯定有去无回,他有没有切下令爱的手臂,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而且,我们的消息是奥莱国皇太子提供的,应该说准确性很高,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科托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棍,木愣愣地站在那里,整个人显得异常苍老而悲哀。霍维斯和蓝廷对视一眼,彼此都很难过。霍维斯轻轻拍拍科托的肩头,跟蓝廷并肩走了出去。刚刚关上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哭。

两个人走到院子里,沉默了很长时间,心情十分压抑。蓝廷抬眼望着天边飞鸟掠过的剪影,悠悠地说道:“有时我真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我的确不适合做间谍。我太傲慢而刚硬,你当年把我赶走特训队,是对的。”

“可我也很后悔用了那种极端强烈的方式,明知道你将名誉和声望看得比生命还重要。”霍维斯对上蓝廷的眼睛,“如果重来一次,我想,我不会那么自卑又自负了……”

“你这算是道歉么?”蓝廷逼近霍维斯。

“当然。”霍维斯耸耸肩,也凑上去,两人的鼻尖只隔着一个指头的距离。

“毫无诚意。”蓝廷冷嗤。

霍维斯一笑,吻上蓝廷的唇。

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含着彼此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许所有人都是如此,看到别人的痛苦,才会珍惜自己的拥有。

蓝廷好像想起什么,突然推开霍维斯,傲然说:“事先声明,我不再做下面那个。”

“哦?”霍维斯一挑眉,“我以为这种事情约定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