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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俘营(51)

莫顿猛地直起腰,他快速将画面倒退,又把这段播了一遍。

“听说劳特中校又要立功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就在霍维斯说这句话的同时,被吊着的蓝廷明显一抬头,随即又极快地低下去。

莫顿慢慢地笑了,带着几分笃定、满意和释然——霍维斯和蓝廷,以前是认识的。

第28章

“什么事这么急呀。”霍维斯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他慢吞吞地走进来。这次身后跟着个穿着侍卫官服饰的少年,可一眼就可以看出那身军服不过装样子而已。那少年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媚眼一挑能把人的魂勾走,哪有半点士兵的样子。

劳特哈哈一笑,站起身:“老弟,好事好事,来,快坐。”

霍维斯看看竭力保持矜持,却明显流露出得意神色的劳特,再看看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莫顿,忽然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他拖着步子走到劳特身边坐下:“怎么,你升官了?”

“哈哈,还没还没。”劳特伸出食指勾了勾,身后科托捧上一份文件,递给霍维斯。

霍维斯接过来细细地看了一遍,慢慢挑起唇角:“好啊,以后繁城事务就交给你了,劳特,咱们以往交情不错,以后还得请你多关照。”

“暂代,暂代。”劳特摸摸脑袋,似乎有些忧心地叹口气,“不瞒你老弟,我心里其实七上八下的,现在繁城形势危急,我人小力弱,肯定无法承担这么大的责任。我已经向皇上禀报了,还望能派来位高权重的大臣才行。我嘛,这次就负责蓝廷这件案子。”

“蓝廷?他又怎么了?”

“劳特中校得到了非常确切的消息。”说话的竟是莫顿,他直直地看向霍维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蓝廷就是奥莱国蓝氏军团唯一的继承人。”

霍维斯真的愣住了,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说道:“不能吧,你捉到的那个蓝廷?”他一指劳特。劳特微笑,谦虚地说:“只是凑巧罢了,绝非有意。”

“不对吧。从我得到的情报来看,奥莱国有它自己的规定,皇族和四大家族的子弟,即使当兵打仗,也必须授予上尉以上军衔。可蓝廷是从普通士兵,一级一级干起来的。”

“这一点嘛,就得问蓝廷自己了。”劳特比量一下对面放着的单独一把椅子,“我们正要审讯他,所以赶紧把你叫过来。”

霍维斯翻个白眼,嗤笑道:“劳特,你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说我也调教那个蓝廷两个来月,你提审他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莫顿插口道:“这件事是今天早上我们才决定的,本来想通知你,但听说上午那个叫克兰的伤愈出院,估计你还有事要问他。反正下午审讯,时间还早嘛。”他似有意似无意地扫了霍维斯一眼,“难道霍维斯厅长想先掌握情况,然后做些准备?”

霍维斯根本不理会他的话中有话,瞪大眼睛提高声音:“做准备?我当然得做准备?克兰算什么?不过是个奴隶而已,我还能特地等他?蓝廷,那是蓝氏集团的继承人,我居然把他……哈哈,哈哈。”他又有些惊喜又有些得意,翘起腿来摇一摇,伸出指头点点莫顿和劳特,“你们就没有这个福气。”

莫顿笑笑,没有搭腔。听了这话劳特倒真有些遗憾,不过没表露出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吧。皇上对这件事非常重视,他命令我们,一定要从蓝廷嘴里挖出些重要的东西,至少也要让他向我们投降,这对打击敌人士气鼓舞我军将士大有裨益。要是他不合作——”劳特耸耸肩,“那就只好枪毙了。”

“当然,当然。”霍维斯说。然后吩咐那个穿着侍卫官服饰的小奴隶,“去拿点酒,我好好喝一杯。”

“霍维斯真是嗜酒如命啊。”莫顿淡淡地说,“听说酒精有助于缓解紧张情绪。”

霍维斯摇摇头,煞有介事地说:“你错了,是缓解激动的情绪。哈哈,哈哈。”

不大会工夫,门口传来脚铐拖地的哗啦声,蓝廷缓缓走进来。

这是他从未到过的地方,一间很宽敞的审讯室,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大落地窗洋洋洒洒照进来,让很长时间没有充分享受自由的蓝廷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口气,流露出些许渴望的神情。他眯着眼睛,对着阳光足足有半分钟,这才转过头来注意审讯室的情形。

劳特坐在大办公桌后,一左一右坐着霍维斯和莫顿,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劳特面容阴鸷,霍维斯懒洋洋地斜靠着,莫顿毫无表情。他们对面,孤零零地摆着一把椅子,看样子是给自己留的。椅子前什么都没有,这样能给犯人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而且一举一动都能被审讯者看得一清二楚,无所遁形。

蓝廷打量着他们,他们也在打量他。蓝廷神态自若地站在那里,没有因为所有人的注视而感到一丝窘迫,甚至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双眸闪亮,隐含几分轻蔑,腰身挺拔修长。这个年轻人无论在哪里,都能成为注目的焦点,好像所有阳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一样。

任何人被关进监狱进两个月,都会显得精神萎顿。糟糕的环境、劣质的食物、有限的清水、逼仄的空间、难以排解的寂寞,这一切足以打压一个人的精神意志,就算不会屈服投降,也会懒散拖沓。折磨,折磨,所谓折磨,重点不在于“折”,而在于“磨”,它一丝一丝地、一分一分地、一寸一寸地,毁灭人的身体,摧残人的意志,让人在浑然不觉中,已然一败涂地。

但蓝廷没有,他笔直地站着,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甚至因为周围的脏污腌臜不堪入目,而显得更加卓尔不群。

劳特再一次在心里感叹:早该猜到的,早该猜到的,除了拥有贵族血统的显赫家族继承人,谁还能有这样自内而外的非凡气度?

他站起身,对蓝廷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说道:“没有想到阁下就是奥莱国蓝氏集团的继承人,以前真是怠慢了,还望海涵。”

蓝廷微感诧异,目光飞快地在对面三个审判官脸上掠过。然后他笑起来,这给他本来倔强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纯真和爽利。他略显傲慢地斜睨着劳特,说:“不用客气。”

劳特被噎了一下。他本来想蓝廷会坚决否认,他一定会趁机好好取笑对方,给犯人一个沉重的打击。没想到蓝廷坦率得可恨,那副神气像是在大度地原谅曾经冒犯过自己的仆人,令他准备好的话都没有派上用场。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些什么,隔了好一会才好像刚想起那把椅子,说道:“请坐。”

蓝廷一点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下。

劳特调整一下战术,说道:“蓝少身份如此贵重,居然能甘愿只做一个小小的士兵,凭自己本事一刀一枪立下这样的战功,真是令人敬佩。”

蓝廷微笑着点头:“好说。”

“其实蓝少应该早和我们表明身份的,那样的话,我绝对不会对您严刑拷打。因为我知道,像您这样拥有贵族血统的人,个人荣誉大于一切,曲曲皮肉之苦,怎么能令您屈服?那些刑罚真是不太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