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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俘营(45)

“哎呀呀,这真是……”霍维斯站起身来双目放光,连连搓手,“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

“这没有什么,不过举手之劳。”劳特看到对方那急切的模样,知道这次才算正中下怀。他在心里鄙夷地冷笑一声,嘴上却诚挚地说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时,有人敲门,侍卫官在门外报告:“中校,蓝廷已经带到。”

霍维斯惊异地看了劳特一眼。劳特上前开门,果然,四个狱卒押着蓝廷站在门外。

“我特地命他们带过来的。”劳特冲着霍维斯睒睒眼,“我怕没有了克兰,你太寂寞。”

“哦劳特,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霍维斯说得情真意切。

“听说这个混蛋被吊起来两天,还是你亲自带回办公室疗伤的,我就知道他对你很与众不同啊。”劳特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

霍维斯一摊手:“没办法,这是要给长公主的礼物,要真留下什么伤疤,我以前的辛苦都白费了,只好自己来弄。劳特,这小子倔得跟驴一样,很难办哪。”

“你的手段那么高超,还怕他不服?”劳特扫一眼蓝廷,“我瞧现在好多了。”

蓝廷只是怒视着他们,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大叫大嚷地挣扎,而且偶尔对上霍维斯的眼睛,有些惧怕似的瑟缩一下。

霍维斯看着几个人把蓝廷吊起来,对劳特一笑:“太谢谢你了老伙计。嗯,你也知道,我一调教起奴隶,就不知道时间过得快慢,经常早上起不来,不能准时上班。”

劳特心领神会地点头:“多谢你,霍维斯,请慢慢享用。”带着狱卒们走了出去。

那些人一关上办公室的门,蓝廷对着霍维斯低喊:“去你妈的霍维斯,你再敢假公济私对我动手动脚,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霍维斯一言不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来。

蓝廷涨红了脸,以往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令他羞愤莫名,心跳加速,他低吼:“霍维斯,你他妈要敢碰我一下……”

这句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霍维斯只是把蓝廷从刑架上解下,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神情肃穆得古怪。

蓝廷略略活动一下手腕,有些疑惑地看着霍维斯。那人径直走回办公桌后,坐到椅子上,他用手撑着额头,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淡淡的悲伤。

屋子里很安静,这让蓝廷觉得很奇怪,又为刚才过于激烈的反应而感到几分尴尬,隐隐地又为霍维斯与以往不同的态度有点不安。他想开口询问,却不愿意太过表露自己的关心,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粗声粗气地说:“哎,你没事吧。”

蓝廷一连问了几声,霍维斯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动,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塑。

蓝廷暗自翻个白眼,决定不再理会那个神经病。他站累了,索性盘腿坐下,手铐脚镣撞击在一起,哗啦哗啦地响。

霍维斯像被突然惊醒了一样,坐直身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声音低沉暗哑,透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忧伤,他说:“过来吧,陪我喝杯酒。”

第25章

蓝廷犹豫了一阵,还是走了过去,原因是霍维斯的脸色真的称不上正常。他一只手撑在桌沿,稍一用力,跃坐了上去,自顾自倒一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个精光。手背一抹唇角,眯着眼睛,很享受地说道:“果然是勃艮第。”没等霍维斯有所回应,随手又倒了一杯。

霍维斯钟爱勃艮第,一直如此,他似乎对一些事物有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偏执。听说当间谍的都多多少少有点怪癖,蓝廷想,他们总需要牢牢掌控一些东西,给自己心理上带来任何事物尽在掌握的暗示。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很快一瓶见了底。霍维斯吐出一口气,仰躺在宽大的靠背椅上,从蓝廷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光洁宽广的额头,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睛。

蓝廷耸耸肩:“好了,说吧,出了什么事?”

霍维斯看上去平静了许多,他淡淡地说:“没什么。”

“行了霍维斯。”蓝廷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讥讽地笑道,“我说你怎么总想装成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明明心里担心得要死。你这副模样最令人讨厌!”

“哦?”霍维斯挑眉不但不反驳,反而饶有兴味地看着蓝廷:“看样子你比我想象的更了解我啊。”

“当然。当初你是我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竞争对手,每一个小动作我都会研究很久,透透彻彻。就比如这个吧,每当你紧张的时候就会请人喝酒,这么多年还没变过。”蓝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流露出几分倔强,继续说道,“最后一场考试之前,你请所有的学员喝酒,那天晚上玩得真疯。”

霍维斯沉默下来,他没想到会是蓝廷最先提起那场考试,不过这也符合蓝廷的性格,要强、纯粹、毫不虚伪。

“你那时是不是很恨我?”霍维斯望着杯子里晃动的红色液体,悠悠地问。

“是啊。”蓝廷坦率地承认,“而且到现在仍然恨你。”

霍维斯笑了一下,故意拖长音调装模作样地说:“能让你记恨一辈子,我的目的也算达到,你毕竟还是忘不了我。”

蓝廷翻个白眼,嗤之以鼻。他不客气地又拿起一瓶,用牙齿拔下瓶塞,给自己杯子满上。这次没有过于急迫,而是啜一口含在嘴里,一点点地咽下,品味那与众不同的甘甜滋味。

“是不是克兰?”蓝廷问。

霍维斯没有回答。他点燃一根雪茄,慢慢吐出个烟圈。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坐了很久,久到蓝廷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突然开口说道:“他跟了我五年。”

蓝廷微微皱眉想了想:“五年。那就是你一离开特训基地,他就跟着你。”

霍维斯点点头:“他是‘家里’给我安排的拍档。克兰很优秀,事实上,我觉得在某些方面,他比你更优秀。”

“是啊。”这句话让蓝廷听得很不是滋味,他略含讽刺地说,“我怎么能和一个谍报人员比?也就配当个大头兵。”

霍维斯转过头来凝视着蓝廷,目光深沉得让人读不懂,他轻声说:“即使你比他还要优秀,我也不可能跟你做拍档——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蓝廷的心咚地跳了一下,他张张嘴,却说不出来什么。他实在猜不中霍维斯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每次当他有些许感动的时候,霍维斯总会毫不留情地把他那点幻想打消得一干二净,他只能把对方所有的话都当成一种甜言蜜语的策略,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也正因为如此,蓝廷尤其厌恶霍维斯,恨他恨得要死。

幸好霍维斯很快转移了话题,他递给蓝廷一根雪茄:“来一点?”

蓝廷摆摆手,他还是更喜欢红酒。

两个人没有就克兰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他们都曾受过最严苛的训练,知道谍报人员的任务,是最高机密。霍维斯刚刚透露的那点消息,已经违反规定了。两个人只是喝酒,像要比着谁更能先把对方灌醉一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坐在办公桌上,很少交谈,甚至都不曾对视一眼,但却令人没来由地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