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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流(6)

“你赶快把他拦住!”雷诺紧盯着谭清泉离去的背影。

“可是,你躺在地上……”

雷诺闭了闭眼睛:“那你还不快点把手臂给我接上?!”

“哦,好。”周鸿摸摸雷诺的胳膊,端详了好半天,为难地说,“对不起,诺少,我不会。”

雷诺差点吐血:“好,好。你他妈的快点扶我起来!”

两个人跌跌撞撞走到大厅,雷诺左看右看,没看见那人身影,咬牙切齿地问道:“谭清泉呢?”众人一怔:“谭哥?不是三年前,就失踪了……”

“你们眼睛瞎呀,刚才他还在这里!”

手下们面面相觑,有的故意咳嗽几声,没接话。

“你们他妈的还不赶紧去追,一群笨蛋!”

大家都觉得这个诺少说话莫名其妙,而且无理取闹。又见他衣服凌乱,双臂似乎受了伤,无力地垂在身侧,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又有些不屑。都不动,目光看向周鸿。

周鸿对雷诺和颜悦色地说:“诺少,我看还是先把手臂接上吧,要不然时间长了,不利于治疗。放了谭哥是雷老大的遗言,他尸骨未寒,咱们就违背老人家的意愿,似乎不大妥当吧。”

雷诺瞪了他一眼,却半点不能辩驳。他吃了这么大个亏,心里又是愤懑又是暴躁,恨恨地说:“谭清泉!总有一天……!”

谭清泉并没有走远。出了地下室,有个后门,绕过个小花园,就是顺着河边延伸向前的石子小路。

天气很好,初秋的天空晴朗而透彻,树叶还没来得及落下,仍然浓密而茂盛。谭清泉停住脚步,眯起眼睛看向太阳。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说不出的惬意。

自由啊……

谭清泉长长吸口气,秋雨过后淡淡的青草气息充斥胸臆,三年的压抑和郁闷一扫而空。他安步当车,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沿着小路往前走一段,过了月亮门就是个小市场,各种各样的行人来来往往。谭清泉一向冷静而淡漠,对身边的一切都不是很在意,这时却觉得异常亲切。他左瞧瞧右看看,找间有公共电话的报刊亭,慢慢踱过去。

卖杂志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着谭清泉走过来,不由自主起身问道:“你要买什么杂志?”

“哦,不是。”谭清泉微笑,那个小姑娘脸红了。谭清泉轻咳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对不起,我钱包被偷走了,能不能……”他指指那个电话座机,“那个,我不打长途。”

“啊,当然可以。”小姑娘忙把电话推了推,让本来就不远的电话,离谭清泉更近,“你随便打,没事的。”

“谢谢。”谭清泉拿起电话,按下号码,“请问,陈叔在吗?”

“陈先生刚刚出国了。”

“哦?我是他朋友,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嗯,说不好,他是去开个医学会议,估计半个月吧。”

“那好,谢谢。”

谭清泉放下电话,微微蹙眉,不过随即展颜一笑,看看小姑娘有些恍然失神的表情,说:“太谢谢你了。”继续向前走。

身无分文哪,他下意识地摸摸衣服和裤子口袋,干净得像刚被水洗过一样。

谭清泉自嘲地笑了,却不太放在心上。抬头见太阳仍是耀眼夺目,看样子也就下午一两点钟。算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周鸿和手下开车,送雷诺去陈跃的别墅治疗。陈跃出国去开医学会议,剩个学生张辉看家,忙活半天将脱臼的手臂接上,讲了一大堆注意事项。雷诺又气又急又不耐烦,拉着周鸿迅速离开。

雷震已经送到太平间,太多事情等着雷诺。他是雷老大唯一的儿子,父亲刚去世,居然先跑掉,已经很让帮中长辈们不高兴。他们不能明着说雷诺不是,把矛头都指向周鸿,狠狠说了他一顿,最后来一句:“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周鸿只能苦笑,恭恭敬敬地赔礼道歉,连说自己思虑不周。

雷诺很瞧不起他唯唯诺诺的模样,他虽然年轻,却不是傻子,知道那些老家伙们指桑骂槐,心里不痛快,看周鸿更不顺眼,最后干脆说:“你离我远点,我晚上守灵,不用你陪着。”周鸿只好告辞,暗中嘱咐手下当心点,自己先回家。

孙健波早等在他家中,见周鸿进屋,忙站起来说:“周哥还没吃饭吧,我做了点面条,给你盛一碗。”

“不用了。”周鸿伸手用力搓了两把脸,拿出根烟点上,冷笑,“雷震居然有这么个草包儿子,真不知道幸还是不幸。”

“听说当初就是谭哥和雷震说,雷诺姓子暴躁又鲁莽,实在不适合走这条路,雷震才算放弃的。”

“他放弃我可没放弃。”周鸿吸了口烟,抬头看一眼孙健波,“那人现在怎么样?”

孙健波将手提电脑往他身前推了推:“正在百鸟公园。”

“百鸟公园?”周鸿皱皱眉,“这么晚了他去那里干什么?”

“我派人去看过了,他好像是要--睡觉。”

“睡觉?在百鸟公园?”

“是,在长凳上。”

“他没地方可去?”

“估计可能是没有钱,他是走到那里去的,没坐车。”

周鸿盯着屏幕上那个闪动的红色小点,好半天没说话。

孙健波说得没错,谭清泉就是躺在长凳上,想睡一觉。

他曲起一条手臂枕在头下,看着天上璀璨的繁星和皎洁的月色。

好久没见过星月了。

陈跃的检查报告,要求雷震让他每隔三天在阳光下散步两个小时,可没说还得吹夜风。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串钥匙,放在指间摆弄。

雷震很怕他逃走,就算是关在地下室里,也要用铁链锁住。最初那半年,脚也是锁住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能穿的衣物。

谭清泉缓缓摩挲着那块金属牌子上的字迹,XXXX街26号地下室。“他是怕自己哪天横死街头,无人知道这个地方还有个人被关着么?”谭清泉嘲弄的一笑,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楚。像是看着一幕灰暗的电影,终于演到尽头。结果说不上悲喜,似乎连过程都已忘却,多少的热血豪气、恩怨情仇,不过化作一阵怅然。

谁欠谁的,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个人已然不在,一切,过去吧。

周鸿手指点着桌面,“嗒嗒”轻响。孙健波不敢打扰他,去厨房忙活热面条。

好半晌,周鸿拿起电话。

“怎么,事情办妥了?”对方声音很年轻,带点戏谑。

“我把谭清泉放出来了。”

“是你放的,还是雷老大放的。”

“有什么不同么?”

“当然不一样。周鸿,你太不了解谭清泉。别看他表面上冷得和冰似的,其实最讲义气。雷老大不当众揭穿他真实身份,最后还放了他,就算关个三年五载,也算仁至义尽。如果你要对付雷诺,他非插手不可。”

周鸿嗤笑:“你放心吧,谭清泉巴不得离雷诺远远的,今天差点被他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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