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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同人)桃花(2)

谁知屋中男子竟不饶人,似乎有心看他窘态,又问:“我此刻倒好奇,是谁将你一掌打落山崖,而今命贱如泥,任人践踏?”

回想起被陈桓打落山崖,便似毒虫爬进心窍,所过之处,尽是脓汁溃烂。许辰川沉默半晌,才黯然道:“那人晚辈不想再提,但今日前辈救我入这鹤园,足见江湖人心不坏,晚辈的运气……也不坏。”

“若我先救你,再杀你呢?”

许辰川再次心惊,却脱口而出:“那……还是要谢你的。”

便是两人说话时候,那胖少年一直静静蹲在一旁,听到这里终于按耐不住,冲那半掩半开的木窗喊道:“大哥,别杀!方才救活,这就杀了,多可惜!今夜里恐要下雨,要不……让他进屋来吧。”

说罢还朝躺在一边的许辰川递眼色,望他自己讨饶。

许辰川却不开口,神色出奇平静,只静静待着那人发落自己的生死。

且看见屋内人篝了盏灯,窗纱上透出一个朦胧又清削的剪影。那人掀转茶瓯,慢悠悠地自沏自饮。

一晌才听得一个声音:

“既然嘴硬,便再晾他一阵子。”

第三章

这鹤园的主人说晾他便当真晾着他,许辰川晕不过去,又爬不起来,一个人在院内躺足几个时辰,早被春寒冻得四肢僵冷。

期许中的那场雨没落下来,但风闹了半宿,一朵桃花被风捎下枝梢,恰巧落在他的眼睫上。

凛冽的冷,刺骨的疼,似饥鹰攫食,一片片地撕其皮,一口口地啖其肉。一只眼睛被挡着不舒服,许辰川索性两眼全闭,自个儿在心里安慰自个儿:桃花埋尸,倒也风雅。

正疑心自己即将丧命于此,忽听见有人开门出屋的响动。

不像是脚步声。倒像是辇舆碾过落花。

闭目凝神听着,少顷,已有一人来到自己面前。

许辰川一动不动,佯装已经睡着,任一只手向自己靠近,似霓裳一角撩过自己的脸。

这人指腹冰凉,微有薄茧,顺着他清秀的脸颊轮廓游走片刻,又灵活滑至他的唇上。

鼻端飘着指间清香,许辰川愈不敢动,恍然只觉一身伤痛也被这轻柔的手势抚慰了去——

耳畔突生掌风,绵长劲烈,劈面而下。许辰川以为对方真要一掌击毙自己,慌忙睁眼喊道:“前辈!”

便是他睁眼的刹那,对方的掌风换作了指风轻送,将几瓣覆盖在他眼眸上的桃花拂去。

咫尺相距,一双眼睛漆黑如同点墨,明明是优美的形状,偏偏黑到透出几分戾气来。许辰川对上这人的视线,几乎没法直视回去,只觉得耳根发热。自己这德性,大概是叫做“惊艳”,却又不尽然。那是种毫无温度的美感,如同白玉雕出的蝉翼,不堪一击而又惊心动魄。

适逢红日初升,天光乍明,才令此画也似的人物栩栩鲜活。

青年一袭云纹白袍,发束白玉冠,坐着一顶内含精巧机括的轿子,不用人抬,也能进退自如。

一般人见了,免不了都要惋惜。唯独许辰川不以为然,一个人若是文武兼修又生得这般好看,即便不能走路,也无甚要紧了。

“你方才为何唤我?”青年本欲继续玩赏对方窘态,可看清了眼皮子底下这张脸,又莫名觉得无甚意思了。

不过是个相貌清爽的少年,偏偏长着一双未语先笑的桃花眼,仿佛带了天生的热度,温暖而熨帖。

“晚……晚辈疏影峰许辰川……”许辰川吞下喉头一口炭火,本想开口求对方让自己进屋,却不知为何,话到嘴边打了个旋,出口竟是,“谢前辈救命之恩,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这般狼狈居然还是嘴硬。青年几欲笑了,可嘴角一点弧度还未完全展现便攸地消失,只客客气气留下一个名字:“白祁。”

第四章

许辰川虽出生富庶,却生性仁厚,一点不沾寻常富家子弟的狂傲娇惯。十三四岁时忽起一念要出去开开眼界,便悄悄留书于父母,自背了行囊远游去了。

他天性不喜舞刀弄剑,奈何实在悟性颇高,又逢因缘际会得少林大师指点,在外漂泊几年,竟也无师自通,自己摸索出一身半吊子的武功。只因陈桓一句似是而非的玩笑,便带着这点三脚猫功夫,投入了江湖两大门派之一的疏影峰。

许辰川初入疏影峰,因武学根基不深,又常说出一些不谙人情世故的傻话,师兄弟们总因他冷场,免不了要被人拿来打趣调笑。然而无论对方冷嘲热讽,是刺是灸,许辰川皆能含笑面对,照单全收。如此相处一段时日,疏影峰诸人看出此人宽厚在骨子里,也就真心相交,再没把他当外人。

便是教内肱骨也未必知道的后山密道,许辰川也经由师姐阿甲领着,在萋萋草木间穿过几回。

时至今日,少林武当不复盛时之势,峨眉崆峒已成强弩之末,所幸迎新裁旧是江湖唯一的道理,两大新生门派疏影峰与狂欢门近年来先后崛起,一在南,一居北,一依山,一傍水,生来便你死我活,势不并存。

狂欢门虽为后起之秀,不以武学修为占武林魁首,却极擅于结交营生,江湖上的小门小派尽数被其笼络,大有夺取“江湖第一门派”的野心。

然而狂欢门蓄势数年未曾如愿,只因疏影峰有一人,一刀。

人与刀皆是传说,只共用了一个名字,关山千里。

人尝言,关山千里那刀,不出鞘则已,一旦出鞘,必将这人间化为阴司重狱,血流遍地,神鬼共泣。

人又尝言,关山千里那人,脾性莫测,行事诡谲,貌似掷果潘安,实为恶鬼修罗。

疏影峰原也有纷争之心,只不过关山千里三年前与一位顾姓剑客约在疏影峰崖顶对决,结果双双坠崖,是生是死都没个准话。

一时间流言飞满天,人人露着牙花子,嚼着舌根子,恨不能当下从地里翻出两具尸骨,再由头到脚将余味咂尽。

有人信誓旦旦,直指关山千里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否则怎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剑客给逼落山崖;也有人言之凿凿,只说关山千里与那顾姓剑客本是一对儿,原也意气相孚,生死相许,只因俩人皆是不可将就、不肯回头的烈性子,最终落得两败俱伤,情天长恨。

许辰川不认识那个关山千里还是万里的,但无端端的就信了后者。

原因无他,不过是将心比心。

人活一世,但求无愧。

无愧于心,无愧于情。

寻常人嚼味一阵子也就腻了,对狂欢门而言,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关山千里失踪之后,狂欢门便似蛰虫复苏,行事越发无所忌惮。说来他们也当真是好算计,打算先由一群乌合之众佯攻上山,再趁诸人不备,尽潜精锐由后山密道攻入。这样一来,便似前门火未灭后院火又起,两面夹击,定能一举剿灭劲敌。

许辰川被陈桓“不经意间”套走了后山密道所在,当发现对方早已投了狂欢门,再心思眯瞪的人也立时明白自己遭了利用,一心急于回疏影峰通报,不料却被翻脸无情的恋人一掌打落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