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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58)+番外

唐寅笑着应了,看着天上明月怔怔道:“这些年在王府,殿下待草民甚厚,好似先前的颠沛流离、贫苦无依是一场梦,可有时我又在想,有没有可能如今的太平光景才是一场梦,睡着睡着就醒了呢?”

朱厚炜安抚道:“先生尽管放心,小王定会护得王府上下周全,断不会让先生有黄粱一梦之叹。对了,先前请先生做的那首小词……”

唐寅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卷,双手奉上,朱厚炜一看却是闻名后世的那首小词“雨打梨花深闭门,辜负青春,虚负青春…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不由得一征。

再拾头看唐寅,对方有些局促地看着自己,“并非妄度上意,只是今日偶见殿下出神……”

朱厚炜怔忪在如洗月华中,半晌轻声道:“先生猜的不错。”

【第六卷:峥嵘】

第一章

正德十四年六月初二,正值盛夏,大雨滂沱,朱厚炜召集众臣于存心殿商讨防洪疏浚、征收夏粮之事,丘聚匆匆忙忙地步入殿内,在他耳边低语,“有钦差觐见,递上的拜帖为驸马都尉崔元、都御史颜颐寿、太监赖义。”

来了!

朱厚炜起身,“方才所议论诸事,着有司办理。朝廷派遣钦差至衡州,王府上下有官身者,即刻换上官服,与本王一同往城门迎候。”

也不过半个时辰,王府上下归置好仪仗礼器,一身亲王朝服的朱厚炜打头,加上自长史以下诸臣均齐齐整整地候在了衡州城门内,与一门之隔的文武地方官吏相映成趣。

崔元等人至城门,刚和知府、三使寒暄毕,就听知府道:“蔚王殿下不便离城,已在城门内久候多时。”

本来崔元等人按制应去拜见蔚王,谁知道下了这么大的雨,蔚王竟以亲王之尊冒雨迎候,算是给足了面子。

崔元等人赶紧入城,果见红油绢销金雨伞下,有一人着九缝皮弁服,肃然静立,身后是红红绿绿的王府属臣。

钦差们哪里还敢怠慢,赶紧上前行四拜礼,朱厚炜先领受了,又立刻对崔元执子侄礼,口称“姑父”,又对颜颐寿等人拱手见礼。

“看时辰已到膳时,不如请诸位大人移驾王府,小王略备酒菜为诸位钦差接风洗尘。”朱厚炜又对一旁的地方官吏道,“这些年小王多赖诸位大人照拂,若是不弃,还请诸位一同列席赏光。”

钦差们仍在客气,衡州知府计宗道因和蔚王府在农事治水城防等事务上多有来往,仗着熟稔开口道:“诸位大人莫要推辞,蔚王清俭淡泊,衡州世人皆知,下官在衡州四年余,可是从未吃过蔚王府一粒米,今日可算是沾了诸位大人特别是驸马的光了!”

前世起朱厚炜就不喜饭局文化特别是酒桌文化,这辈子大多数时候自己能做主,便能不饮宴便不饮宴,时人多以为奇。如今被计宗道开玩笑般说出来,不论衡州府还是蔚王府众人均是会心一笑。

朱厚炜也不恼,笑道:“衡州远僻,难得有钦差驾临,当然得好生款待,以谢天恩。更何况,驸马是小王嫡亲姑父,更是怠慢不得。”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看看众人被雨打湿的官服,“雨骤风狂,咱们也别杵在城门口了,二位长史,颜大人和戴太监便请二位关照。”

说罢,他亲自为崔元掀开象辂车帘,恭敬道:“姑父,请。”

雨势实在太大,崔元也不再谦让,在象辂上坐定,这才得暇仔细打量这位十余年不见的内侄。仔细想来,自蔚王幽闭撷芳殿,自己也只在大行皇帝丧仪时远远见过,后来他冲龄之年就藩,他的名字也只在朝野风议中听过几耳朵。

也正是如此,看到眼前这金质玉相、沉静端美的伟岸青年,又是陌生又是慨叹,甚至还隐约有几分抱憾。

“还未谢过先前殿下赐药之恩,若非殿下千里送药,恐怕我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崔元打起精神,最终选了最不出错的话头。

朱厚炜从一旁的暗格内取出备好的姜茶,为崔元斟上,“姑父这就生分了,毕竟是至亲表哥,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蔚王自幼不爱与人交游,想不到却如此细致体贴,又想到这些年朱厚炜经由崔骥征送了不少东西,崔元心中更是熨帖,笑道:“此番你姑母也为你备了一些薄礼,二哥儿也捎带了一封信笺,之后一并交给殿下。”

一听有崔骥征的信,朱厚炜眼睛一亮,恨不得立时将那信拆开,但到底仍记得正事,让车外侍卫离远数米,压低声音道:“姑父可是往南昌去?”

崔元愣了愣,此事虽不算是机密,但他们一路快马加鞭,断无可能蔚王的消息来得这么快,“殿下如何得知?”

朱厚炜苦笑,“不瞒姑父,宁王招兵买马、违背祖制,包藏祸心、反形已具,不说赴京告御状的阎顺还有御史萧淮,就是江西巡抚孙燧都曾上疏七封揭发。衡州毗邻江西,这些年小王亲眼目睹宁王种种不轨行迹,前年上疏过一次,这两年又向陛下呈了四五封密信,全都石沉大海。故而,此番一听闻是姑父,我立时想到安化王旧例……”

“殿下聪敏,”崔元点头,“所料不差。”

朱厚炜蹙眉,“只是我不明白姑父为何不取道浙江,而是绕道湖广……”

崔元眉峰紧蹙,“说来也怪,本来我们确实打算由南直隶转浙江,但刚到应天,便有人来报说是南边山洪频发,建议我们转道徽州,结果还未到徽州,又听闻黟县民变,为求稳妥,便借道殿下宝地。”

朱厚炜听闻只是一笑,“所谓无巧不成书,没有这么多巧合和事端,小王哪里有幸能见姑父?”

不及深谈便到了王府,稍作休整便开了筵席。钦差们万万没想到,王府陈设竟如此简素古朴,菜色虽然可口,但也并非山珍海味,而是寻常富户得见的家常菜式。

好在王府上下盛情款款,传闻中生人莫近的蔚王殿下也破例与民同乐,甚至也行了酒令、说了几个笑话,也算是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晚间颜御史、戴太监等人因避嫌,仍然住在驿馆,而崔元因醉酒、行动不便加上国戚身份,被朱厚炜强留在王府住下。

待安顿好崔元,朱厚炜回了寝殿方打开崔骥征的书信,和朱厚炜猜想得不错,崔元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就料到宁王丧心病狂、必反无疑,若是去呵斥他,恐怕不仅不能让他回头是岸,反而还会将一行人的命搭进去,故而才绕道拖延。

虽碍于父子人伦不能明说,但崔骥征字里行间不无微词,朱厚炜忍不住摇头笑笑,虽然长得颇似乃父,但崔元无论是择主而事还是明哲保身的本事,都是至情至性的崔骥征拍马难及的,难怪能在危机四伏的嘉靖朝如鱼得水。

可相较而言,他还是喜欢崔骥征身上那股岁月都难以磋磨的赤诚。

而若能守护这般的赤诚,他可以不惜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