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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26)+番外

“是。”朱厚炜恭敬坐下,凝神细听。

钱宁看着怡然自得的师徒三人,再看看井然有序的蔚王府,与之对比正翻检得起劲的众锦衣卫则犹如乌合之众,让呆立在院中的自己也显得颇上不得台面。

钱宁垂下眼睑,自己自幼被太监当做娈宠收养,残缺不全的太监玩弄一个美貌孩童的手段龌龊得让人难以想象,后来自己又被引见给刘瑾,随后又被刘瑾引荐给少年天子朱厚照。

由此他的人生便再也不同了,论起宠信,兴许刘瑾当世第一,可论起宠幸,他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偶尔朱厚照失眠,甚至要枕着他的腿方可睡着。

可如今他却在蔚王府吃了这么大的一个闷亏,朱厚炜虽然在专心致志地听讲,可那淡漠和无视,全都仿佛在嘲笑他。

凭什么有的人生而高贵,有的人生而下贱?

总有一日,他要权倾朝野,将这些目空一切的天潢贵胄、目下无尘的文官大儒都踩在脚下。

“大人,什么都未搜到。”一名锦衣卫上前,“所有的内侍奴婢都验看过,并无胡节余党。”

钱宁蹙眉,“怎么可能?”

朱厚炜闻言心中更加笃定,多半是蔚王府出了内鬼,“既然千户不信,不若亲自查看?”

已经到了这一步,蔚王已经得罪了,钱宁也不必再去考虑蔚王的面子,直接阴沉着脸向后院走去,甚至还亲自拿着画像一一比对。

“豺狼当涂啊……”靳贵看着他的背影,声音压得极低,“连杨阁老都被贬去南京了,一个阉人竟势大如此。”

“专权也便罢了,竟还挑唆天子耽于玩乐,我有同科任工部侍郎,听闻那用来游乐的豹房共有二百余间,耗费二十四万两……”靳贵痛心疾首,“这么多银两,可以养活多少贫苦百姓?就为了建这豹房,亦为了排除异己,刘太监折腾出罚米法这种恶法,位高权重如尚书韩文都被整得家业荡然,黎民黔首还能有活路么?”

孙清并未附和他,只紧张地听着那头动静。

果然,钱宁阴柔的声音从院内传来,“不知殿下可否将地牢打开一观?”

***

奸榜这个东西真实存在刘瑾拟定的,几乎可以反过来理解

第九章

一听此言,孙清惊恐万状,若不是正机械地读着书,险些便惊呼出声。

朱厚炜却对一旁的丘聚道:“那地牢我还未去过,你去取钥匙交予钱千户,再告诉他,王府之内,哪怕是我的寝殿也随意他翻检。”

见孙清的手指微微发抖,朱厚炜突然生出些戏谑的心思,故作高深道,“两位先生恐怕也知,我自幼爱读稗官野史、传奇话本,有些书曾记载道这世上除去朝堂之外,还存在一个江湖,此间中人均是能飞檐走壁的万人敌,据闻有本武林秘籍中有这么一句话,今日与两位先生共勉。”

朱厚炜挑眉一笑,露出些许少年情态,指着天上明月一字一顿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不知为何,看到他谈笑自若,原本孙清心中的惶恐忧惧和对连累王府的愧疚已消弭大半,又听一旁的靳贵道:“直卿,老夫今日便要倚老卖老提点你几句,此事你做的大大不妥。”

孙清羞惭垂首,“戒庵公说的正是。”

靳贵捻了捻花白胡须,悠悠道:“你我二人同朝为官,同府为臣,不算北书堂那几年,就说同在王府亦有近四年。遇到这等事,你不与我商量,却径自劳烦殿下,难道觉得我靳某是那等本性凉薄、明哲保身之人?”

孙清几乎哽咽道:“下官不敢,不想将戒庵公拖下水,乃是怕下官若是有了什么差池,好歹有戒庵公陪在殿下身侧……”

眼看着有喧嚣之声,怕是那群锦衣卫去而复返,靳贵严肃道:“日后再不准自作主张,我靳某虽将老朽,可到底热血难凉!”

朱厚炜心中涌上一股暖流,“父皇为小王挑选两位先生,实乃用心良苦。”

他目光冷冷地看着从拱门走出的钱宁,轻声道:“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明明上天,烂然星陈。乌云蔽日可得一时,我却不信,这乌云能遮住我大明的日月一世!”

钱宁冷着脸从地牢中走出,先前他发觉有个地牢时,第一反应便是蔚王会将人藏于犯人之中,既可保障要犯安全,又不引人注意,想不到在牢里一一查探后才发觉地牢里关押的,只有寥寥几个先雍王留下的旧犯。

至此,整个王府从亲王寝宫到马厩枯井都被仔仔细细地搜过一轮,别说是活人,就是蛇虫鼠蚁都未漏掉。

“千户可搜清楚了?”朱厚炜客气道。

钱宁不情不愿道:“谢殿下协助,查得很是清楚了。”

朱厚炜收敛了笑意,“寡人年幼,却也是朝廷敕封的亲王,此番让锦衣卫搜检,乃是卖千户一个面子,已是于礼不合,万无下次了。千户不如还是带着兄弟们再搜一搜,清楚无误了,再回京上报,免得又有人对我蔚王府嚼舌。”

钱宁到底能屈能伸,恭恭敬敬地跪下叩首,“此番叨扰殿下,卑职无地自容。殿下治府有方,王府清清白白,不曾窝藏逃犯,回京后卑职自会向刘太监和指挥使如实禀报。”

说罢,钱宁便带着锦衣卫扬长而去了。

“在帝京时,殿下得罪了张国丈,幽居撷芳殿数年,如今得罪了刘瑾……”靳贵忧虑道,“自刘瑾得势,多少忠臣良将死于非命!就说他矫旨核盐课,要历任巡盐御史按历官年限赔纳,用以充实内库及其私囊,于是几乎是人人倾家荡产。我识得一故去的御史名曰彭程,清廉贫寒,将全部家产填进去仍有不足,最终遗孀只能将女儿卖了,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别的不提,我有一同乡,状元王华之子王守仁,去岁被贬谪往贵阳龙场,途径杭州还被人追杀,佯装跳河自尽才侥幸逃脱。宦党嚣张,竟至于此。”

听闻王阳明的大名,朱厚炜难免激动,心里却也不确定他对着竹子格物致知的轶事是否传扬出来,便避重就轻道:“先前三十廷杖都未伤及筋骨,他也是命大。”

“只希望在那远僻荒凉之地,不会磨灭他的意志。”靳贵话锋一转,“不过殿下到底将人藏到哪里去了?”

孙清也是困惑,“一开始殿下和我相商之时,确实想过将他们安置在地牢,可他们如何能想到?”

朱厚炜淡淡道:“他们如何能知晓王府有一地牢?若有内应,他们为何还大费周章地在王府搜查?兴许一开始他们打算暗访,可我席间之举让钱宁面上难堪,于是干脆借坡下驴,大肆搜检,不过是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挫挫我王府的威风。后来去搜查地牢,才是他一开始暗访的目的。”

“至于人,我王府上下干系巨大,我也不敢为了他孤儿寡母,就将我上下数百口人至于危境,于是我灵机一动,派牟斌出城时,将他们送至南岳大庙。”朱厚炜为二位长史添上茶水,“钱宁此番来还要代祭南庙,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要缉拿的犯人与他不过咫尺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