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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120)+番外

可如今谷大用的邸报却说崔骥征将他们几人撇下,带着锦衣卫独自进了安陆州,过了五六日都毫无消息。

虽心里知道崔骥征无论是智谋武功应变都是上上之选,可朱厚炜想起那个历史上玩弄权术纯熟到极致的朱厚熜,便禁不住心悸,担心赤诚良善如崔骥征会不会着了他的道、入了他的套。

“谷太监邸报到。”丘聚看着他乌黑眼圈,忍不住道,“陛下昨夜三更就醒了,不若将午朝推迟个一刻半刻,稍微歇一会。”

朱厚炜摇头,“既是一早定下的,怎可随意推迟?安陆州那边有消息么?”

丘聚摇头,“崔同知吉人自有天相,陛下勿忧。”

“但愿是我杞人忧天吧……”

“陛下,”丘聚边归集奏折边道,“待崔同知回来,您也别和他置气了。不若讲话说开了,免得他难过,您也不好受,这不是杀人一千自损八百么?”

朱厚炜苦笑,“我哪里是置气,说了你也不懂……”

不过逃避无用,想说的话累积在心里,几乎将他淹没。

等他回来,是该好好聊聊了。

第二十章

正德十六年十一月,兴王朱厚熜欲起兵谋逆,祭兴献王坟时为钢轮发火雷所伤,失一足,王府仪卫司小旗陆炳舍身救主,殁。

兴王已成了残缺之人,尚未誓师,叛军便成了一盘散沙,一哄而散。湖广巡抚调度的朝廷兵马只留了数百人配合锦衣卫清缴王府,其余皆打道回府。

到底是刺杀当朝亲王,何况兴王还未经审判,事发之后满朝震惊,朝堂上下议论纷纷。本以为天子会缄默不语,不想朱厚炜竟在早朝时公然袒护,承认自己曾给钦差便宜从事之权——若兴王当真做下大逆不道、天下不容之事,不必上奏即可诛之,何况他不过重伤,钦差何过之有?一切还是待诸位钦差押解兴王入京后再做处置。

张氏血迹未干,兴王又断了一条腿,在皇帝平静的目光下,朝廷的争议奇迹般消弭于无形。

腊月十三,钦差一行人连同兴王府上下终于抵达京师。

匆匆焚香沐浴,钦差们不敢耽搁,立刻进宫觐见。

朱厚炜一落座,目光便锁在崔骥征身上,见他全须全尾方才心下安定,“诸位爱卿深入虎穴,格外凶险,好在有上天护佑,有惊无险。”

爵位最高的定国公是个无所事事的勋贵,这次压根没去安陆州,一直在驿馆住着,哪里能说出什么东西?只是谦辞了几句,便说不出什么来了。到底还是一旁的费宏看得清皇帝脸色,知道他心中焦急,上前一步道:“臣等一路南下,还未至南阳,便觉有人追踪,随即崔同知当机立断,命几名锦衣卫乔装分兵,臣等脱身到了襄阳,随即得当地暗探消息,说是兴王聚集叛军多达两万人,而且已在沿途埋伏,随时准备活捉臣等为质。”

“在此情况下,臣才决定请国公阁老等在襄阳稍候,臣带锦衣卫潜入安陆州,相机行事。”崔骥征接过话头,无比自然地跪了下来,“臣见其以帝礼祭祀兴献王,又预备在当日誓师起兵,情急之下,贸然行事,臣罪该万死!”

朱厚炜蹙眉,“你当机立断,及时将叛乱扼杀在萌芽之时,不仅无罪,反而有功。篡逆乃十恶之首,且证据万分确凿,谁再为朱厚熜抱屈伸冤,朕便不得不怀疑其用心了。”

不论做皇子、亲王还是皇帝,朱厚炜均以温良和善著称,鲜少说重话、发脾气,哪怕当年对宁王言辞都不如今日激烈。崔骥征知晓他忌惮这个历史上的真命天子,其余诸臣对视一眼,均将原因归结到孝宗、武宗及曾太妃蹊跷的死因上。

“陛下英明。”定国公这个时候倒是适时开腔了,还对着崔骥征暧昧一笑,换来后者一个小小的白眼。

朱厚炜压下拼命翘起的嘴角,“如今朱厚熜等人羁押在何处?”

崔骥征已然起身,恭敬奏报,“朱厚熜及王府内眷关押在锦衣卫诏狱,王府其余人等安置在通州。”

朱厚炜点头,“既如此,事不宜迟,着三司尽早审理。”

也不知皇帝到底筹谋了多久,锦衣卫一早备下了兴王的种种罪证,详细得让人相信兴王是桀纣重生、罪大恶极,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接下来的半个月,朱厚炜仍在推进皇庄清退和撤并内苑机构,尚未来得及过问此事,直到腊月二十八,刘镇元遣人来报说是朱厚熜在诏狱中求死未遂。

是时候见见这位和自己斗了十余年的嘉靖皇帝了。

后世臭名昭著的诏狱,朱厚炜还是头一回去,尽管有人清扫熏香,做了些迎驾的准备,但浓重的血腥气仍是直冲天灵盖,几乎让朱厚炜当场就吐了出来。

“陛下。”崔骥征在阶下候着,面容在幽暗室内显得有几分诡谲。

地牢阴冷,崔骥征又穿的单薄,朱厚炜下意识想脱袄子给他,却听到身后丘聚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这才反应过来身上这件是龙袍。

崔骥征一笑,“臣身上穿了绒衣,陛下勿忧。”

朱厚炜也不自然地笑笑,“带路吧。”

却不知他二人的笑在旁人眼中,带着三分尴尬、三分暧昧、四分羞涩,实在不该出现在两个二十啷当岁的儿郎面上。

顺着蜿蜒的密道前行,不多时到了一处单独的监牢,一间间囚室内关满哀哀号泣的囚徒,崔骥征低声介绍,“这些都是王府宾客。”

朱厚炜点头,再往里去,就见一间稍微干净宽敞些的囚间内,三个蓬头垢面的宫装女子相拥着靠在一起,年长的强撑着一股傲气,但红肿的双眼却掩饰不了绝望,年幼的天真不知事,却也知晓自家处境,稚嫩的面上满是惨然。

朱厚炜的目光与蒋氏对上,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恨自己的女人不少,无论张太后还是早年不明就里的王贵妃,无一人眼神似她这般怨毒。

定了定神,朱厚炜道:“母女分开羁押。”

崔骥征何其了解他,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心软了,低声道:“陛下,一时妇人之仁,兴许他日就会酿下大祸……”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道理朱厚炜也明白,只是因一人之过株连全府全族,以他的三观仍觉得过于残忍,“待朕想个两全之法……”

他顿住了脚步,最里间的囚室内,有一瘦削至极的白衣青年盘腿而坐,靠左那一侧的下裳空空荡荡。

而此时此刻,他竟在弹琴。

丘聚刚想开口,崔骥征却抬手打断了他,一人端坐于夏台上独奏,几人立于囹圄之外默然细听,这场景竟有几分岁月静好。

琴棋书画中,朱厚炜后三者堪称精通,偏偏于音律一道差些,听了半刻也未分辨出是何乐曲。

突然朱厚炜感觉手心微热,再一看崔骥征竟执起了他的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

头脑一懵,朱厚炜哪里还能分辨出他弹得是什么,傻愣愣地看着崔骥征,后者也跟着一呆,但仍是忍着羞恼重写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