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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121)+番外

这次朱厚炜凝心聚气,倒是读了出来——广陵散。

就在此时,囚室内一声尖厉怪笑,宛如夜枭。

第二十一章

这笑声过于凄厉,在场众人都觉得头皮发麻,丘聚怒喝道:“大胆,见到圣上为何不跪?”

朱厚熜止了笑,冷冷地看过来,即便在如斯境地,却仍有一番威仪,“罪臣只有一条腿,便是想跪也无能为力,请陛下恕罪。”

虽阴阳怪气却不失风度,朱厚炜自问两世在他这般年纪均无如此定力,禁不住多了几分佩服,便抬手按住丘聚,“嵇康一死,这世上便再无广陵散,不知你的曲谱从何而来。”

似乎觉得他的寒暄可笑,朱厚熜往后靠了靠,微微扬起下巴,“成王败寇,陛下不必与我这将死残废虚与委蛇。”

崔骥征淡淡道:“据闻宁献王所著《神奇秘谱》中载有广陵散四十五段,奏之‘纷披灿烂,戈矛纵横’,而除去宁王府,便只有大内藏有数本。从前鲁王曾以千金求取,都被朱宸濠婉言谢绝,想不到对兴王殿下却大方得很,竟连祖传曲谱都慷慨相赠,真是交情匪浅。”

朱厚熜勾唇一笑,“是啊,若无默契,哪里有衡州之围呢?”

竟是一点都不想含糊,什么都认了。

朱厚炜看了眼一旁成竹在胸的崔骥征,决定先暂时观望,端看这朱厚熜到了这一步,还打算如何垂死挣扎。

“兴献王,宁献王……”崔骥征咬文嚼字,“聪明澼哲曰献,倒是个极好的谥号,可惜却不太吉利。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宁藩、兴藩,最后都落得个因罪除国、断子绝孙的下场呢?”

朱厚熜也不恼,淡淡道:“技不如人耳。”

朱厚炜静静地看他,缓缓道:“我今日来,并非逼你认罪,也非奚落你,只是想将几件不清楚的事问明白。之后,自有大明律来处置你。”

“圣天子无所不知,竟然还有陛下不清楚之事?”朱厚熜苍白面上满是讥诮。

朱厚炜心平气和,“皇帝本就是普通人,而但凡是人,便不可能全知全能。我看你气色不好,也只问你三个问题,得到答案我便走,不会再打扰你。”

“愿闻其详。”兴许得个清净的诱惑太大,朱厚熜倒是难得配合。

“其一,孝宗皇帝之死,与邵氏可有关系?”

“他自幼体弱,我祖母不需做些什么,都是个短命鬼了。”

“其二,刘瑾、钱宁、江彬等人,到底有多少是邵氏的人?”

“呵,他若是心志坚定,不论是什么人都没法将他带坏,秉性如此罢了。非要说,当时在为皇子选伴当时,我祖母做了点手脚,将最顽劣的几人混了进去,其中便包括了你身后的丘公公。”

“其三,武宗中毒而死,毒到底是邵氏下的,还是张氏下的?”

“重要么?孝宗皇帝生母早逝,他的妻子,本就是我祖母为他千挑万选的,自然同心同德。”

所以根本不是邵氏拉拢了张氏,而是张氏能够成为东宫太子妃、后来独霸后宫的皇后,原本就离不开上一任后宫掌权者邵宸妃的首肯。

朱厚炜轻声道:“我都明白了,多谢。”

“他们这一系害你父兄,你还要谢他?”崔骥征不可思议地看他,“叫你一声圣上,你便要做圣人么?”

难得的僭越反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灵动,只可惜此时并非心猿意马的时候,朱厚炜耐心道:“我谢的是,他总算让我知道真相。”

“既如此,罪人也有三个问题想问圣上。”朱厚熜扶着墙,强撑着起身,一点点挪到铁栏杆边。

“请。”

“其一,你为何不亲征或是调兵平叛,刚登基,不是立威的好时候么?日后说起来,也是一项武功。总比差遣锦衣卫刺杀落人口实好吧?”

朱厚炜摇头:“我并不在意身后名,大动干戈死人无数更劳民伤财,没必要因我皇族骨肉相残,坏了百姓的生计,自然是影响越小越好。而锦衣卫自设立之初,便有刺杀之职,骥征又是钦差,正好便宜。”

朱厚熜狠狠皱了皱眉,显然被这声“骥征”恶心得无以复加,“其二,祖母曾言,二皇子二岁大病那次,当时已经没了气息,而后突然醒转,再之后,原先两岁都不声不响、不动不跳的痴儿竟然行动自然、言辞流利,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敢问陛下如何解释?”

朱厚炜挑眉,“修道之人却不论怪力乱神,也不知你修的是什么道。坦白说,年代久远,我也记不清了,不过兴许是陡然开窍,总之我一醒来便什么都会了。”

“你没听说过天降圣明么?”崔骥征没好气道。

朱厚熜定定地看着朱厚炜,目光中带着一些虚张声势的支离破碎,“其三,你打算如何处置兴王府众人?”

这个问题朱厚炜曾深思熟虑过,只是如今又有些不确定了,“只诛首恶,其余人等根据其罪行大小分类处理。”

“那女眷呢?”朱厚熜神经已十分紧绷,乃至于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朱厚炜沉吟道:“邵氏、蒋氏都是要分别定罪的,其余宾客女眷若无太大牵扯,朕绝不会杀他们。”

至于按律法或是旧例,幽禁凤阳还是充入教坊司,这可就说不准了。

朱厚熜本想开口,可又想起什么,最终仍是那副冷淡脾性,“都死了好,反而干净。”

他越是表现出对他们的眷恋,就越会引起皇帝的反感,而越对他们冷漠处之,才更能得到些许皇帝垂怜的机会。

朱厚炜又何尝不知他的用意?

“教坊司、圈禁凤阳,还有……”朱厚炜顿了顿,“不论男女,逐出宗籍,发配海外屯垦,且三代之内朝廷会派兵轮守监视,十代之内,不得经商出仕。你会如何选?”

朱厚熜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个选择,急切而谨慎道:“海外是指?”

“澎湖,琉球、满剌加等。”

朱厚熜几乎未有迟疑,“我选第三条,君无戏言!”

“一言为定。”

言尽于此,无话可说。

朱厚炜再不看这些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族人,转身快步向外走去,还有十余步时,他转头对崔骥征道:“除夕只有我和载垠父子二人……”

“不知再添一双筷子,内库可吃得消?”

“那你可得少吃点。”朱厚炜朗然一笑,举步向上爬去。

他们一前一后,相携走向光明。

【第十卷:鼎新】

第一章

正德十六年的最后一日,兴王朱厚熜于诏狱自尽。

除去邵氏、蒋氏赐自尽,几个深度参与谋反的臣僚判斩首,兴王府其余人等尽数原地羁押,听候皇帝年后发落。

本来自腊月二十四祭灶开始,宫里就要开始忙年,还要每日燃放花炮,设鳌山灯、扎烟火,这些幼时朱厚炜觉得有趣,可今年一来兄长武宗驾崩,二来生母齐太妃孝期也未满三年,三来太子生母王贵妃新丧,不适宜大肆操办,再加上朱厚炜整日忙于公事、特别是处置兴王府一干事宜,更无这等闲情逸致,干脆便叫停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