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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死当涂(完整精修版)(15)+番外

黎翘松开手,我整个人顿失倚靠,仰面躺下去。

视线前方白蒙蒙一片,我睁眼陷入假寐状态,张扬双臂悬浮于水中。白色衬衣在跟黎翘肉搏的过程中扯开了,它在池水中泡涨,拉抻,翻飞;它让我如泥塘子里的一只孑孓,或如空中一只鹏鸟。

只能出气不能进,嘴里吐出的水泡由多渐稀,我把自己憋得差不离要断气。

临了时候人都会胡思乱想。我一直是个有宏愿的人。我的宏愿也很简单。

若想跳舞的时候有块空地,想发情的时候有人与我合奸,我便不悔过了这一生,我便与这世界握手冰释,情恨两消。

正当我以为自己即将弥留,一个人影忽然向我游近,他伸手牢牢将我拉住,然后带着我浮出水面。

爬上池壁,我俩都累得够呛,胡乱躺倒在了水池边。黎翘翻身压在我的身上,我也乏于挣扎,只以一只手轻搂着他,一条腿不自觉地箍在他的腰上。我们以交颈相拥的姿势叠在一起,他的胸膛贴着我的胸膛,两颗心脏的节奏无比和谐,停也一起,跳也一起。

这个姿势实则暧昧得不得了,《易》曰:男女构精,万物化生。

我不记得《易》曰没曰过,男男构精是个什么状况。但两具身体挨得太近,裆下的剑与戟也斗作一处,我差点又起来了,可黎翘这儿还是毫无动静——如果这人不是手掌我的生杀大权,我其实一点也不惮于向他亮出胯下兵器,遇好肉体而屌胀,责无旁贷。

“腿往哪儿放!”黎翘呵斥我,不准我乱张腿,“再多一句废话,我一定弄死你。”

水珠勾勒着眼前这张英俊的脸,黎翘支起身子,俯下脸看着我。从没这么近距离地目视这么深邃又华美的眼睛,它引我入迷又斥我靠近,我忽然进退失据,方寸大乱。与之相关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逐渐清晰,他的眉与发,他的唇与鼻,他如雾中人由远及近拓显轮廓……

细想了不少时间,大约有六七分钟之久,然后我决定说一句诚恳且肉麻的话,除了袁国超、老娘皮和范小离,从没人有你待我一半好,他们仨是我的爹、妈与亲妹子,你就是我的亲哥。

我的亲哥再次愣住。他以一种复杂的、迟疑的、乃至近乎多情的目光与我对视一晌,然后就从我身上爬起来。

我也跟着起来,还没站稳,又挨一脚重踹在屁股上,再次跌回池子里。

还是废话,他骂我,滚蛋。

等我再次从泳池里爬出去时,厅里的黎翘已经严阵以待了。

他坐在沙发上,衣服穿齐了,头发还是半干。雨后的城市总显得泥尘不染,这大概也是黎翘这会儿格外帅的原因。

但又高又敞亮的大厅里气压极低,这位爷面色不善,半晌过后突然开口:“谁跟你说我快四十岁了?”

“哎?谁说的?有人说吗?”我不能出卖跟我爆料的萝莉,于是只能装傻,唇红齿白笑得倍儿甜,“您不正当三十一枝花嘛,再说看着也就十七八,离不惑还早呢!”

“别贫嘴,信不信我现在就一脚踹你上街。”尾音都不带上扬的,这位爷就是陈述,就是恐吓,“给我一个不开除你的理由,快点。”

林姐本该给他递毛巾、送果汁,可黎翘出水早了,她还没过来。我想了想,决定在厨房里给他显露一手,作为不被“踹上街”的交换条件。

我说,冰箱里货色不多,不过还能做一道培根菠萝炒饭,保证一餐美你半个月。

黎翘斜睨着我,脸色变幻莫测,将信将疑。

我耸耸肩膀,好吧,你在为新戏减肥,那就喝芹菜汁吧。

“芹菜”二字一出,眼前这张英俊的脸当即轻微扭曲一下,随即他火速作出判断,以手指点着厨房的方向说,随便什么炒饭,给你一刻钟。

我大步进入全开放式的厨房,洗干净双手,掂了掂菜刀就开始做菜。菠萝是整只,我手起刀落将它一分为八,几刀下去连内刺都去除了。

我的娴熟刀法估摸着令大明星开了眼,我抬眼看了看黎翘,见他微微挑了眉道:“你这看着像学过厨的。”

“无师自通,熟能生巧。我这人不爱读书,但干一行学一行,学什么还都挺快。”

“都干过什么?说来听听。”

“主要就是练摊儿,卖碟、卖袜子、卖手机壳,什么都卖,还跑过堂、修过车、送过外卖、盘过店面做餐饮……”利索地把炒饭装盘,递给那位爷,“后来房东看生意还行,就自己收回去做了。”

“还会修车?”黎翘嘴角一勾,话里带着点讥刺的味儿,“你还真是个人才。”

“我不止会修,我还会改装呢——不过仅限于电瓶车。”我跟抖了个不好笑的包袱似的,听者没表情,自己倒乐开了,“但这活计吧,咱们这种老实人干不了,当时我跟的一个师傅就跟我说,光修车哪儿吃得饱,主要还得忽悠别人换零件,最好是改装。”

“四环以内禁摩,能有生意?”

“有啊,越禁越有,人就那么贱呗!其实违法的事儿我不怕,再遵纪守法的人吃饭也是第一位,只是来改车的多是学生,飙车时必犯傻,已经撞死了好几个。后来我跟我师傅说要走,把这实话告诉了他,他就点着我的鼻子骂,病笃不投医,人穷有骨气,你这辈子算是完蛋啦!”

“那你的餐饮店呢,为什么不做了?”

“这话说来就长了。”这位爷看来今天颇有谈性,我把装盘的炒饭递上去,又笑嘻嘻地凑上一张脸,“我说爷,你今天怎么对我那么感兴趣?”

“不是对你的人感兴趣,是对你这张嘴。”黎翘仍不善待我,一把就拧住了我的脸皮,还使劲扯了一把,“我得知道是经历了些什么,才能让一个人长出那么讨厌的一张嘴。”

“我做小馆子那阵子为节省成本就跟一哥们搭档租房贩活禽,没花力气办证,也就图自产自销,有一阵子生意还挺红火。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鸡出了问题,也不是大问题,就是拉稀,就是戗毛,现在想想可能是遭了鸡瘟了。当时怎么处理那些瘟鸡我们产生了分歧,结果逢上禽流感又卷土重来,被人举报以后全被市场协管给扑杀了。”

黎翘说:“没补偿?”

“有啊,可我们本就是是违法的,人说合法的那些禽贩都补偿不过来,哪儿有空顾你们。其实我们生意不大,也就百十来只鸡,损失不了多少钱,但那哥们挺抑郁,守在那市场协管员的出门必经之路上,一板砖把人撂倒了。”

“那他后来呢?”

“判了两年,已经出来了,但他说他得回老家,他对这么大的城市有怨气,要待在这儿他还想砍人。”

黎翘一直若有所思地听着,然后问我,你呢?

“我什么?”我反应过来,赶紧笑着摆手,“我真没想过要砍人,过过嘴瘾得了,我怂。”

“那跳舞呢?”

黎翘这话一出,我正整理刀具的手不禁一抖,差点剁掉自己半根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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