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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未识君(出书版)(56)+番外

作者: 尘印/千觞 阅读记录

“大哥,我确实是不明白你这些年寻寻觅觅,到底找到了什麽没有,但你每次失意回来,难道我也看不懂吗?之前的我不想多提,可就最近那个什麽混账景大先生,骗走了我舒家传世之宝不说,还害你病得不轻,我要是不过问,你现在还躺在床上咳血呢!”

“那琴是我自愿赠他的,钧天你莫再提那个‘骗’字。”

“大哥,你还执迷不悟……”二公子无力,沈默片刻才认真地道:“我心疼的不是那琴,是你啊,大哥。即便那冒家小公子眼下黏著你,等过几年,他长大了,还会喜欢你麽?大哥,你也知道,人会变,是不是?我不想再看你受伤。”

流衣比他沈默了更久,终於笑了笑,“钧天,新年新春的,别咒我。你的心意,我懂,我自有分寸。走吧!”

两人的脚步声逐渐离我远去,我呆呆坐到地上,只觉脸上冰凉一片,摸了摸,都是眼泪。

我早该知道,他怎麽可能没有心上人呢?想到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体贴,都曾为别人展露过,我的心,蓦然痛到不可开交。

他凝望著我的时候,究竟是在注视我,还是穿过了我在看他心里所爱的其他人?……

流衣他,真正喜欢过我麽?这一切,是否只是我一厢情愿?

我连八哥也没拿,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流衣已在等我,见了我的模样,吃惊地问我出了什麽事。

我痴痴看著他,忍不住扑上前抱住他,哭著问道:“流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小南,你这是怎麽了?”

他拉我坐下,想去找帕子给我抹泪。我却紧拉住他不放,吻上他的嘴唇──流衣,流衣,你可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就如绣球一般,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无人能代。我也以为,自己会是你心里那个“绣球”,可原来……

“小南!”他按住我,错愕万分。

我被他那种目光刺痛了,再次揽住他脖子,“流衣,你难道不喜欢我,不想和我亲热吗?”

他侧头避开我的嘴唇,呼吸有些沈,低声道:“喜欢。可是小南,你还小,别这样……”

我终於模糊了视线──流衣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亲近他。

是啊,他原本,心里挂念著的人,便从来都不是我,否则也不会一口答应大哥不来招惹我,不至於偷偷雕好了玉像不辞而别。要不是我病重,他也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所说所作的一切,也许只是可怜我这个任性又爱哭闹的小孩子,才来哄我开心罢。

“我恨你,舒流衣!”我用力推开了他。原来喜欢一个人,也可以变成入骨的恨。

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要回去。”这个地方,再多待上片刻,我也无法忍受。

他还想劝我留下,我什麽也不想听他说,只坚持要走。

二公子也被惊动了,见我吵著要走,假意挽留了两句後,对流衣道:“看来我们这舒府,是留不住冒家小公子这位贵客了。”

流衣神情黯然,最後涩然道:“小南,你一定要走,就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他眼里难以名状的酸楚,叫我无法拒绝。

那天,他连夜送我回冒府。他本要将那只八哥鸟放上马车,我不要。

他默默地把鸟笼放回原处,一路上也没再开口,唯独当我走进冒府时,他才低声喊住我:“小南……”

我以为他有话要说,可回头等了一会,他只是站在台阶下,远远地望著我,最终露出与我初相见那天一样温柔的笑容。“小南,今後别再动不动就掉眼泪了。”

他上了车驾,轻扬一鞭,驱著马车驶入茫茫黑夜。

我呆立著,只觉这春夜吹过来的风,竟犹赛冬风,透骨的凉。

人的感情,有时真是再奇怪不过。

前一刻还恨不能日夜厮守的人,下一刻,却想离他越远越好。

我第二天就叫老管家使人送我去汴京探望双亲。老管家意外之余,连连夸我孝顺懂事多了,自告奋勇要亲自护送我回京。

谁送都无所谓,我只要离开这里……

花草烂漫的暮春时节,我回到了双亲身边。

娘亲见到我,自是欢喜,说我又比上次回家时长高了,又心疼我不长肉,脸色也差,少不了将老管家数落一通。

父亲向来严肃,板起脸道:“夫人你道他是读书读得人也瘦了麽?还不是跟著舒家那大公子整日贪玩,不思上进!”

我低头大气不出,没想到父亲竟已得知此事,但想想那半载来我与流衣同进同出,也未曾避过嫌,两边府里都有那麽多双眼睛看著,风声传到父亲耳中也不足为奇了。

“好啦好啦,老爷,画南他才刚回来,你也让他今天歇一歇,明天再训话也不迟。”娘亲为我打著圆场,笑道:“再说画南也就是小孩心重,贪玩了些,又没做出什麽错事来。”

父亲气哼哼地道:“我就是知道没有,才忍住了没发作。画南,你听著,这次回来了,不准再回平江府去。你要是敢再跟舒家那小子来往,干出伤风败俗败坏门风的丑事,小心为父打断你的腿。”

“爹,画南知道了。”不用父亲警告,我也不打算再回江南那个伤心地。

我自此将自己关进了书房,埋头经书之中。双亲大感欣慰,都说我怎麽忽然转了性子。他们却不知,我手里捧著书卷,其实根本看不进只字片言。

满脑里盘旋的,尽是流衣与我相处的零乱画面。

他是我生平所爱的第一人,如何忘得掉?

我泄愤地抛下书卷,呆坐著,心头一片迷惘惶然。

月末,双亲突然将我叫了去,说刚为我定下一门亲事。

我愣住。我还远未及冠,谈婚论嫁也太早了。

“画南,你那未来媳妇可是家世显赫,是当今最得官家宠爱的德妃娘娘的外甥女。”娘亲带著几分尴尬向我娓娓解释道:“她比你小了一岁,近来染恙,经了几个御医也没见多大起色。德妃娘娘最疼爱这娘家晚辈,有心要为她冲喜,选中了你……”

我苦笑。

“画南你迟早都是要成亲的。你大哥妻妾娶了一房又一房,可几年了,都没能生出个一男半女来。我冒家香火,看来是要靠画南你来传承了,早些娶妻也好。”父亲干咳两声道:“再说这也是德妃娘娘的恩典,否则我冒家哪里攀得上皇亲国戚?画南,德妃娘娘的意思,这亲事得尽快操办,就定在半月之後。明天你就随为父去女家下聘,知道麽?”

我除了点头,没有丝毫回绝的余地,

半月时光,飞快逝。

府里到处洋溢著喜庆气息,德妃娘娘还特别央圣上赐了功名闲职与我,自有诺多趋炎附势之徒上门道贺,大哥也特意从江西赶回京城,准备喝我的喜酒。

一切,都恍惚得似一场梦。

大婚之日前夕,我将自己反锁在红得刺眼的新房内,坐在喜床上发呆。想到明天的此时此刻,我就要与个从未谋面重病缠身的女子共处一室,我身上,就禁不住隐约泛起阵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