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
是临时替班的还没说完，林子烨就抢先说道：“行了行了，记不记得的反正明天也见不到你了，小伙子，你被解雇了。”这么说着，好像他等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要跟陆展容说这件事一样，林子烨拿起酒杯，起身就要走。
“等一下……店里的损失可以从工资里扣，请别辞退我，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难得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话，陆展容舌头都有些发直，情急之下拽住林子烨，被他冷眼扫了一下才发现不妥，讪讪收回手，说了句抱歉。
“怎么赔？”林子烨挑挑眉毛：“我听说领班擅自雇了个没有身份证的无业游民，不会就是你吧？”
“……”陆展容愣了愣，本来就不擅长辩解的他这会儿更是无措，想拿出骗领班的那套话应付林子烨，可仔细一想，这个人大概打定了主意逼他走的，只好叹了口气，示弱似的说着：“最近这不是很缺人么，至少让我做到招到新人吧？”
“你能做什么？专门引色狼的侍应生？”林子烨笑出声来。
陆展容讷讷地看着林子烨，脸上尴尬地发烧，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被这个人，用这种口吻调侃，现在自己也成了老狐狸嘴里的一块肉，才真真切切明白，那个被林子烨保护的好好的程枫，真的已经死了。
陆展容忽然觉得很难过。
“你脑子还真简单，老子在针对你，这都看不出来吗？”林子烨忽然凑近，在陆展容耳边低声笑起来：“真以为我健忘啊？人妖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你和你的老师大闹Helens的那天，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当然，这件事怪不到你，但是每次看见你，我就会条件反射地回想起那个晚上，简直是他妈的噩梦……小朋友，我真是非常非常地不喜欢你，所有跟你有牵连的人对我来说都是扫把星，懂？”陆展容抬起头，怔怔看着林子烨充满怨气的眼睛，听着他继续用伤人的话猛刺自己：“所以，识相的话，就干干净净地给我消失！我林子烨这辈子，也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
似乎被对方的痛苦传染了，陆展容缓缓吸了一口气，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痛。林子烨，真对不住，现在这张脸有碍观瞻了，可是……这张皮里的人可是程枫啊……程枫这一辈子，朋友不多，能值得起铁这个形容词的，也只剩下一个叫林子烨的笨蛋了。说他笨，是因为他可以对着全世界都涎皮赖脸，无耻地像个人渣，对程枫却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就这么个笨蛋，他不放手，自己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孤独地犯傻……
竭力抬起头，他张了张嘴，我是程枫四个字在喉咙里上上下下硬是没办法吐出来。
*
“林大老板，这是清场呢？”
门被猛地推开来，突然闯入的女人打破了两个人的僵局。
“这是怎么了？我没记错演出时间吧，人都上哪去了？”女人打扮很朋克，背着超大男士挎包来到吧台前，一眼就看见了陆展容，视线打量了他一会儿：“我认识你小子！上回在台上跳脱衣舞的是你吧？”她忽然兴奋起来，拍着桌子凑近陆展容眨眨眼，随即转向林子烨：“林老板，你这是在面试他？”
“这小子看见就倒胃口，我还不自虐。”哼了一声，林子烨起身就走。陆展容正想拦住他，胳膊先被女人抓住了。
“那你不要我要了！不许反悔啊！”
林子烨脚步一顿，不爽的咂咂嘴，继续走。陆展容皱着眉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女人，还来不及抗议，对方就抢了先：“呐！小子，我叫NIKI，玩舞团的，现在诚挚邀请你加入我的舞团。我们给酒吧做驻场表演，跳跳舞还有演出费拿，怎么样？”女人说话很直，看出陆展容的犹豫，笑了笑：“不用担心尺度问题，我不会为难你的，只是正好有个伴舞离开了，我们也缺人。而且……林老板这里是我们最大的客户，你跟着我们，他就算不收你也拦不住你来表演啊！”眨眨眼：“林老板可不好追，你得打持久战……”
陆展容先是愣怔，随即反应过来女人的意思，一时有些无奈，也懒得解释了，只接过女人的名片，晃了晃：“谢谢，我会考虑的。”
*
天已经入秋，T市的夜晚充满着凉意，在街上走一会儿身上就凉透了。陆展容本来是要走去车站，却不知不觉走完了二十分钟的车程。T大的宿舍楼已经锁了，陆展容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过了11点半的宵禁了。
苦笑了一下，自己这是无家可归了吗？
摸出手机，这才发现一堆的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人，心里有些不安，陆展容迟疑着拨了回去，屏幕上闪着温暖的光，正在接通四个字闪了一会儿，忽然屏幕黑掉。
没电了？？
猛的按了按开机键，手机依旧没有反应，陆展容深深呼出一口气，耷拉下脑袋。本来就很不爽了了，连手机也非要来插一脚……下午出来的急，身上唯一的二十块钱坐车用掉了十一块五，剩下的钱打车去顾钧那里都不够起步价，偏偏手机还没电了……
真不该过于依赖高科技，手机一没电，这人就跟还原出厂设置似的除了119、120、110、10086和自己的手机号以外，记不住任何以1开头，可以成功拨打的手机号码了。
陆展容像个游魂似的从学校逛出去，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口打公用电话，直到八块五剩下一块五，才成功接通了顾钧的电话。
“你好，请问是顾钧吗？”
“我是顾钧，请问……”
“喂……是我……陆展容。那个……”
话还没说完，耳边就传出一声咆哮：“陆展容你小子死哪去了！一声不响地消失，大半夜也不回来，你以为你是几岁孩子吗？有点大人的责任感……”
咔——
皱着眉把电话挂断，陆展容抬头就对上便利店老大爷古怪地打量。
“呵呵……有一块五的可可奶吗？”朝对方笑了笑，陆展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难看，等拿了牛奶，就这么双手捧着走到对面的跨江大桥边上，靠在桥上，捂着手吹江风。
耳边传来港口游轮汽笛的声音，一时间心里宁静了好多。陆展容把牛奶袋咬破一个小口，慢慢喝，心里想着，喝完奶就去给那流氓老师再打个电话道歉吧，就算心情再怎么糟糕，也不该乱挂人家电话，身体变小了，性格怎么也跟着任性起来了？
*
与此同时，马路对面的便利店，公用电话响了起来。
“喂？”看店的老头儿颤颤悠悠地拿起听筒。
“喂？呃……刚刚打电话的那个男孩子已经走了吗？”顾钧带着蓝牙耳机，这会儿正在开车。
他恐怕真是上辈子欠了陆展容这个小崽子的吧？
今天下午没课，好心去接这小子出去改善伙食，却没想到扑了空，在宿舍楼下，顾钧给陆展容打了第一个电话，关机。
半小时后，又打了第二个电话，还是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