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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南柯(出书版)(18)

萧绝云转头问道:「那容裳姑娘是哪位……」

话音未落,只听悠扬而清远的萧声蓦地传来,直入云际,漫漫的歌声亦随之响起。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分明是一首送新嫁娘的贺歌,落在耳内,却只觉说不出的萧索之意。萧绝云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那十几艘花舫当中,有一艘格外素净,船首立着名绯衣女子,月光洒落下来,映在她脸上,萧绝云不禁呼吸一顿。

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容颜殊丽的女子。

「怎样?」一旁传来友人的轻笑,「果然是名不虚传吧?」

萧绝云略定了定神,收回视线,酒杯掠过唇边,但笑不语。那女子却看到了他,眼神微微一黯,一抹笑容悄悄绽于唇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转头,轻声一笑,「良人已至,我又何必再守株待兔。走吧,我们回潋滟阁。」

萧绝云觉得自己醉了,那堪称人间绝色的容裳姑娘,竟主动退出了比赛,在一片惊叹和惋惜声中,径自乘花舫上岸,回了潋滟阁。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向了萧绝云。

「容裳等到今日,才算遇到了公子。」她微微一笑,「可不是天赐良缘。」

萧绝云微惊的张着唇,就算他自负才情容貌不凡,可是这容裳身为潋滟阁头牌名妓,多少达官贵人、富家子弟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如今不过初次见面,竟主动向他示好。

这陡然间飞来的艳福,委实教他吃惊。

容裳见他不说话,微微露出受伤的神情,「莫非公子嫌弃容裳?」

萧绝云回过神来,忙道:「不,在下绝无此意。承蒙容裳姑娘垂爱,在下……有些受宠若惊。」

容裳闻言轻笑起来,如春花初绽,明丽无双,「若公子不嫌弃,今晚即是良辰,容裳愿侍奉公子枕席。」

此言一出,满座皆是一片低低的惊呼。

谁不知那容裳姑娘眼高于顶,莫说要她侍奉一夜,平常便是一掷千金,也难得见她一面。这位公子真是天外飞来的好艳福,竟得容裳青眼有加,一时间妒忌愤恨的眼神纷纷向着萧绝云射来。

萧绝云此刻却是惊大于喜,难道扬州城内的名妓,都是如此主动而大胆么?

萧绝云虽非情窦初开,不识风月之人,但也是第一次遇到像容裳这般积极主动的女子。一时还未来得及开口,那容裳已自转身上楼,侍立一旁的两名小丫头迎上来,笑着推他也一并上楼,一旁的几位友人均是一脸的艳羡,只叹自己没有这等艳福消受。

萧绝云恍如踩在云雾中一般,被拉着上了楼,随即被推进了房内。

一名丫头笑道:「公子,千万对我家姑娘温柔些。」然后反手关上房门,离去了。

萧绝云抬眼一看,只见那容裳已经坐在了床沿上。粉面含羞,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忽明忽暗的烛光衬着满室幽香,说不尽的旖旎缱绻。

「公子,」容裳轻轻开口唤道:「怎生还不过来?」

萧绝云却没有动,似乎有些迟疑。

容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缓缓站起身,向着他走过来,声音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春宵一刻值千金,公子……莫非是害羞?」

她一面说,一面便伸出手去拉萧绝云的衣袖,冷不防突然被一把挥开,不由得稍微变了脸色,「公子?」

萧绝云也吃了一惊,不知为何,这容裳分明是难得的绝色,自己远远在花舫上瞧见时,也有些动心。此刻被她一碰,却是说不出来的反感,不由自主的便将她挥开了。

「抱歉,」萧绝云开口道:「在下……似乎有些喝多了,怕辜负了容裳姑娘的好意,还是改日再来吧!」

容裳一愣,怒色在眸底一闪而过,下一刻却是笑靥如花,「公子,难道嫌容裳生得不美么?」

萧绝云退了一步,那张明艳无比的脸,竟让自己生出些寒意来。他想果然是喝得多了,竟无福消受这美人恩,低声道:「容裳姑娘天人之姿,在下岂敢嫌弃,只是忽然记起还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久留。恕在下失礼,下次一定重金奉上,再来探望姑娘。」

语毕,他便想转身开门离去。谁知身子还没动,手腕忽然一紧,竟是被一道白绫紧紧缠住了。

那容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容裳一再俯意相就,公子竟如此不领情。既进了这门,难道公子还以为出得去么?」

萧绝云大吃一惊,那白绫也不知怎生缠上他的手臂,居然扯都扯不开。

容裳微一抬手,他便不由自主的被拉了过去,容裳娇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公子,容裳等了这么久,才算等到了你,如何舍得放手!莫辜负春宵,成就这良缘吧!」

嘴里笑着,将萧绝云推在床上,手便去扯他的衣衫。萧绝云此刻哪还有半分缠绵意,吓得不轻,用力挣扎躲闪,冷不防被容裳堵住嘴亲了上去,冰凉而滑腻的舌头钻进来,带着一股浓浓的腐腥味,萧绝云陡觉眼前一黑,恶心感油然而生,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是一把将她狠狠推开了,跌跌撞撞下了床便往门口逃去。

容裳勃然大怒,白绫破空而至,一把缠住了他的脖子,硬生生将他拖了回来。萧绝云呼吸一窒,竟是晕厥了过去。

容裳冷冷一笑,「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慢慢松开白绫,俯下身子,便要将萧绝云抱到床上去。

「砰」的一声,房门忽然被凌空而至的剑气破开,一个略带嘲弄的笑声响起,「姑娘,你又何必强人所难,非逼着人与你成就好事呢?」

容裳脸色陡变,转头一瞧,却见一名灰衣男子正含笑站在她身后。

容裳之前从没见过面前之人,那是个笑得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温润的眉眼,却让她不由自主的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你是什么人?」她冷冷的开口,却有些底气不足。

「不过是个多管闲事的路人罢了。」孟适青依旧带着微笑,眼内却没有半分轻视。这女子——不,女鬼——绝非简单之辈。浑身散发出来的浓浓鬼气,倒像是不知聚集了多少冤鬼在她体内一般,强大而骇人。

难怪整个潋滟阁笼罩在一片黑压压的煞气之下,看来这女子,便是那阴邪煞的源头了。

容裳后退了一步,倏然间露出一丝森然的笑,「既是路人,劝你别蹚这浑水,替人强出头,可别连自己的命都丢了。」

孟适青微微一笑,「姑娘身上的煞气如此之重,在下实在无法坐视啊……」

他嘴里笑着,却是冷不防陡然祭出八卦铜镜,兜面向那女鬼掷去。那女鬼猝不及防,被八卦铜镜罩住,惊叫了一声,双袖急忙遮住了脸。

孟适青笑道:「不过披了张人皮罢了,怕照镜子么?」

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那八卦铜镜竟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孟适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女鬼慢慢的放下了衣袖,一头赤色长发垂及脚踝,一双眼珠子恰似一对血琉璃,嘴边缓缓浮出一丝冷笑,「自找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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