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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偶天成(29)

庄嬷嬷今儿晚上看到夏侯爷被咬下来的肉块,就一直心神不宁睡不着,索性陪在老夫人身边守夜。不过毕竟人年纪大了,诶呦撑多久,她就已经迷迷糊糊地想要睡觉了。

此刻听到老夫人的惊呼声,连忙站起身来凑到她的面前。

“我梦见侯爷了。”老夫人急声地开口。

庄嬷嬷默然,她当然知晓老夫人口中的侯爷是指老侯爷,而不是现在的夏侯爷。

“侯爷他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我们当了那么多年的夫妻,我怎么能不了解他呢。他不止对我失望,对整个侯府都很失望。他之所以孤注一掷地把挚儿送走,就是怕侯府的其他人带坏了他的乖孙儿。他更想老三当侯爷,因为老三有能力,可是老三跟我不亲啊!我梦见侯府败了,我的牌位在祠堂里都落满了灰……”

老夫人双手捂住脸,整个人显得十分颓丧。

庄嬷嬷看着她,老夫人的发髻散乱,脸上没有涂脂抹粉,再加上这几日事情多,也没有好好调理。整个人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般,犹如惊弓之鸟。

“梦都是反着来的,老夫人您莫要多想了,老奴给您点上安神香,好好睡一觉。”庄嬷嬷轻叹了一口气。

伺候老夫人再次睡熟了,才找人换了守夜的。

*

夏姣姣一直睡到日晒三竿才起身,昨晚兵荒马乱的,她又咳血了,估计是不会有好睡眠的。但是很奇怪的是,她竟然一夜无眠,而且睡到现在,即使胸口依然有些沉重,但是比之前要好多了。

她一偏头,就看到放在床边小凳子上的花瓶,那一束红黄相映的花朵静静地盛放,冷幽的清香传来,沁人心脾。

夏姣姣轻轻地笑开了,她忽然觉得心情好,就连昨晚上的丧气都散去了不少。

仇人多又如何,一个一个来好了。她的生命虽然有限,甚至随时要进棺材,但是她现在有了神医治病,想必会轻松很多。

“咳咳——”她笑的时候一下子哼到嗓子,立刻那种□□就传了过来,禁不住咳嗽了起来。

胸口再次闷痛起来,她蹙紧了眉头,这咳嗽声也很快把几个丫鬟们引到了身边。她们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惊慌。好在夏姣姣再怎么用力咳嗽,都没有吐出血来,几个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薛先生给的救命药就是管用,昨儿奴婢给您服了一颗,早晨起来就不吐血了。”知夏拍着她的后背,脸上终于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知冬端着一盏热茶过来,闻言也变得欢喜起来:“那敢情好,以后县主再出现这种情况,就都可以用这个药来减缓了。”

知夏不接话,她可不敢说那一瓶子要只有七八颗的样子,薛彦说吃完这一瓶,县主就要去见阎王爷了。她昨晚喂过县主之后,就有些后悔了,县主那时候还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她怎么就急慌慌地给她吃了。吃一颗少一颗,好像县主的命也跟着减少似的。

倒是知秋很有眼色地道:“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县主昨晚太冒险了,以后这种事儿还是交给别人。”

知秋最后这句话倒是让其他两个丫鬟都跟着点头,好不容易调养有起色的身子,因为夏侯爷这事儿已经接二连三变严重了。

“我没事,若是旁人便罢了,但是对于夏侯爷的报复,我必须得到场。我得替她看见那个人的结果,可惜没有看到最后,不知道我好容易找来的狼有没有好好招呼他。”夏姣姣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是恨不得夏侯爷去死的,但是他害了那么多的小姑娘,如果只让那狼一口咬断了他的脖子,那才叫给他解脱。

她要他以后的每个日日夜夜,都好好地活着,却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知道自己是个失败者,是个任人耻笑的畜/生,连身份最低的下人都能聚在一起偷偷讲他的事情,当做一个笑话。

至于夏侯府想要瞒着这件事儿,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要有她在,夏侯爷就休想安稳度日。

“备好笔墨纸砚,我要给林嬷嬷写信。”她轻声吩咐了一句。

“行,当然行。但是您得先用完膳的,否则奴婢们要在信的后面给嬷嬷告状了。”知夏点头,不过用膳这件事情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夏姣姣梳洗好之后,红梅倒是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着这个丫头,不同于一开始来的时候,只着一件灰扑扑的素衫。今日她穿着枚红色,在一众丫鬟之中算是极其挑眼的,袖口前襟处还绣着怒放的梅花,那层层叠叠的花瓣让人移不开眼。虽说布料不如那些贵女穿的,但是她手艺精湛,似乎比那些绣娘还要好。

知夏一眼就看到了,知冬更是轻呼了一声,小心地凑上去摸了摸她衣衫上的刺绣。转而又不好意思地冲着红梅笑了笑,乖乖地退到一边,让夏姣姣跟她说话。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吗?”夏姣姣才发现这丫头有一张极其娇俏的脸蛋,白皙的脸颊上略施胭脂,看着白里透红。

红梅抿嘴轻笑:“今儿是奴婢大喜的日子。”

夏姣姣看向知夏她们,知夏几个人也面面相觑,没听说红梅要跟谁成亲啊。

“县主不用惊讶,奴婢早就发誓终身不嫁,所以对于奴婢来说大喜的日子,这辈子可能就在今天了。夏侯爷那个老畜/生终于有人收拾他了。奴婢特地向县主道谢。”红梅跪下来恭敬地冲着她磕了一个头,腰板挺直。

夏姣姣惊诧,“你——”

红梅点头:“是,奴婢没什么好隐瞒的。奴婢也是被他侮辱过的女孩子,只不过比那些姐妹幸运的地方是,奴婢虽失了清白,但是却留了一条贱命。他当时刚吃了炼制的仙丹,力气虽大但是神志不清,看起来像是喝醉了一般。胁迫了奴婢之后,就直接睡过去了。所以奴婢清理了痕迹之后就逃了,从此素衣着身,素面示人。”

屋子里为之一静,所有人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红梅的脸上有恨意有嘲讽,却唯独没有眼泪。

“自从那日起,奴婢就把自己当个死人了。这辈子的愿望就是要报仇,不止替奴婢一人,还有那些枉死的姐姐妹妹们。县主知道,像奴婢这样的丫鬟无依无靠,不想爬主子床的也不去争那讨主子欢喜的位置,就都当做姐妹相待。可惜奴婢身份卑贱,什么都做不成。为了谨防夏侯爷发现了奴婢,所以当初侯夫人要派人来您这里,奴婢就争取了过来,只盼望能躲过去,之后再做筹谋。”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充满了感激和期望:“没想到县主竟然先下手了。奴婢没什么别的手艺,唯有刺绣的本事还能拿得出手,如果县主不嫌弃,就收了奴婢。如果县主不需要,就当奴婢没来过,奴婢会尽量托住侯夫人,不给您惹麻烦。”

说完,她又冲着夏姣姣磕了一个头。

夏姣姣沉静地看着红梅,她那日说起一句话,老夫人和侯夫人身边的丫鬟,都非常好拿捏。就是因为夏侯爷,因为这个畜/生基本上没有放过自己母亲和妻子身边任何一个丫鬟,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明媚鲜妍的女孩子就这么丢了清白和性命。

他死一万次都赔不起。

此刻听到红梅的剖白,她只觉得生气又无奈。让那个老畜/生死了又如何,也换不回那些可爱的小姑娘们,换不回她的知了姐姐,也换不回红梅的清白。

“你是个好丫头,留下来吧。”夏姣姣点头。

红梅在这里待了半月有余,知夏经常汇报她与红芍的行踪。在知夏的口中,红芍那小蹄子就不是个省心的,倒是红梅从来不多问多看,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显然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谢县主再造之恩,奴婢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以后您有什么针线活尽管吩咐奴婢,不敢说旁的,哪怕是新绣法,奴婢看过两遍就会了。”红梅这次磕头的时间有点长,她的头碰在地上似乎不愿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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