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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雨上(13)

段青宁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只用力回握了莫絮的手,似乎这样真能让他安心一般,那声声哀痛的低喃竟渐渐低没下去,沉进心底。

仿佛受到蛊惑般,段青宁看着少年不安颤动的睫羽上沾染的晶莹泪珠,不自觉的,带着丝丝疼惜的,他俯身在少年紧闭的眼睑处轻轻印上一记轻吻。

睫羽微动,在唇上细细刷过,仿佛挠在心底,酥痒难耐。唇线与眼角的弧度细密的贴合,他顺着少年湿润的脸颊舔吻而下,舌尖轻卷,将泪珠纳入口中。每一个吻,都温柔似水,不轻不重,格外的小心翼翼,万分的疼惜怜爱。

湿漉漉的吻辗转而下,一路来到唇角。他将手探入少年单薄的亵衣,摸索着来到少年已然硬挺的下身,握住,用温热的掌心紧紧贴合,用干燥的薄茧细细摩挲。

莫絮轻吟一声,唇角微张,却在一刻被段青宁长驱直入的软舌密密堵住,余下轻微的喘息在彼此鼻息间交错。甜腻的甘美,段青宁将吻延至更深处,一寸寸的压过舌面,刷过齿根,肆意的却不失温柔的轻卷少年软滑的舌头,密密贴吻,一下一下的将呼吸夺去。

鼻腔里抗议的浅吟一声,随之而出的却是身下一阵猛烈的抽蓄,莫絮瘫软下来,睫毛轻颤,迷蒙的睁眼望去,却只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温柔的剪影一分分的与心里思恋的那人密密重合。

疑是梦中……

他微启薄唇,带着高 潮过后的虚软感,浅浅唤出一声,“先生……”

锁骨上流连的湿吻一顿,水汽迷蒙间,他在那人黑如浓墨,耀如黑石的双眸里扑捉到一闪而过的仓皇。

是梦也好,非梦也罢……

他伸手欲去摸那人的脸,不料颈间一痛,天地便缓缓消没在眼前……

段青宁皱眉望着少年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嘴唇,心中烦乱,如杂草丛生,呲啦呲啦的冒窜不停——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毒药性不强,泻出来便好了”他甚至不知道这话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床上那个已然被他点了睡穴的人说,“别担心……”

别担心……

他静默过一刻,便起身为莫絮处理完身下的狼藉,盖上了锦被,这才略微带点烦躁的披起衣服走了出去。

夜阑四静,长有明月相伴。

手上似乎还带着少年身上温软的余温,那样真切的反应,青涩甚至略显笨拙,他却轻易为了那一声低吟浅叹而动情。越来越把握不住的不是事态的发展,而是这颗迷失已久的心。

这世上,有人能轻易便看穿自己,于是选择坦然面对;有人却宁愿选择逃避,怀着一点侥幸,错把真心当薄情。很显然,在爱情里跋涉的心疲力竭的段青宁,属于后者。

也许……

不是不爱,只是爱的不够深,不是不喜欢,只是喜欢的艰涩,喜欢的难以明了。

“紫鸢的事我去同你爹说,你不必担心。”

莫絮张了张口,看着段青宁被暖光熏染出一片温润的侧脸,拇指不安的在案桌边缘上下摩挲着,“先生……你……都知道了?”那些话似乎难以启齿,他只能含糊着带过。眼眸低垂,却是将耳朵竖起来,默默等待着。

“知道什么?”段青宁放下手中的书,将木勺里的水打着圈的浇洒在窗台那盆兰花上,“我是猜的……”

还未待莫絮说话,他便又继续道,“你先回去吧……”

“先生……”余下的话被段青宁背对着他挥阻的手给生生压下。莫絮皱了皱眉,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摸摸身上青色的衣袍,说了一句,“我回头换下这身衣服便让人送回来,叨扰先生了……”

段青宁浇水的手一顿,待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耳膜深处,他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木勺,将目光放在窗外被木雕格成一块块的蔚蓝,静默良久,复又走回案桌,自插瓶出取出一副画徐徐展开。

画中少年独立岸边,单手执一把折扇,身后是绦条柳绿,有阳光透过树缝细细洒在他白皙莹润的肌肤上,将他眉眼间的那抹温润染出一派脉脉风情。这是佳佳公子,自带翩翩潇洒,最动情的却是他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安静的能笑出人心底深处的疼惜之情。

不是倾国与倾城,甚似倾城与倾国……

段青宁兀然想起昨夜那个吻,清甜甘美,动人情思,甚至欲罢不能忘……

手指轻抚上画中人容颜,他忍不住频频皱眉——这是第一次,第一次画除御儿以外的人,提笔,落笔,眼前浮现的兜兜转转来来去去终是少年飞扬的笑容。

这一画,一曲一直,一弯一勾,似能刻进心里,甩的开的是思绪,甩不开的是执念……不知不觉深种在心的执念。

回到房间的时候,一切已经收拾妥当,未留下任何翻动过的痕迹,仿佛昨夜那场是非只不过是浮生一场梦,只不过是虚幻里萌生的错觉。

他脚步一顿,折回床边坐下。不知想了什么出了神,眉心凝起一股愁绪,最后犹豫良久,他终是伸手将食指抵上自己的唇,喃喃低语道,“莫非真是做梦?”如果是梦,那么为何那种感觉那般强烈,如果不是梦,那么先生为何连看我一眼都不愿……

莫絮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才动手将身上衣衫换掉。待在这里多一刻,他都会被这里逼仄的空气压出心病。

他不想找莫韦去谈昨晚的事,也不想去找紫鸢追究,既然段青宁愿意出面帮他解决,那么,他宁可继续做他的缩头乌龟,不去戳破父子间的尴尬,就像他不去戳破对段青宁的感情一样,用自以为的安然继续下去……

逃避

“先生呢?”莫絮伸手捉住身旁经过的小厮,微微蹙眉问道,“今日你可见过先生?”

“回公子的话,段先生今日一早便出门去了,至今还未见归。”小厮言毕,见自家主子失魂一般的放开自己,连忙说了一声告退,便立刻走开了。

全身的力气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空,莫絮在廊前坐下,怔怔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良久,心中的不安翻云覆雨般的涌上来。近半月了,从紫鸢被谴走后,近半月未再见过先生了,那人似刻意躲着自己。

轻轻舒出口气,他站起来脚步一转便欲转身离开,却是在走出两步后,似想起了什么,竟生生止了步子。

回头望向那扇门,眉间忧色不减,渐渐紧拢。他顿了顿,而后一咬牙,竟是回身走近,伸手曲掌往内一推,门便应声而开。视线从阳光洒落的书架前缓缓的逡巡而过,辗转着落在静静立在暖光中的案桌上——一块白玉方砚,那是他送给段青宁的第一件礼物;一排悬挂在木架上的紫兔豪笔,那是段青宁第一次云游归来带回的东西;一本《谢亭纪事》,那是段青宁第一次授课的时候给他看的书……

他们之间有过太多的第一次,那些记忆在岁月的沼泽里深深陷入血肉,无法自拔,不能自拔。他重重闭上眼,心底深处涌起一种疲惫感,不是追逐的疲惫,仅仅是对这段看不到未来的路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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