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雨珠在玻璃窗上不断凝聚,像是泪痕一般静静蜿蜒而去。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如当年在日本,陈洛出神望着窗外雪景,而男人忽然撞入他世界,在身后低声问:“好看么?”
似乎还能闻到空气里微带湿润而寒冷的气息。
手指缓缓摩挲着咖啡杯温热的杯身,冷意却一点点渗入骨髓,心里透出一片空明,丝丝缕缕的感受着疼痛的蔓延。
严予柏静静看向他,很久很久,才又低声开始说话。
他说:“你不用为了不想看到我而辞职……再过些日子,我会调到美国总部去任职。”声音微带沙哑,“小洛,我会走的,你留下来吧。”
那一天,陈洛几乎算是有些仓惶地逃离出去。
大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他脚下步子不停,只顾埋头冲进雨里,很快便跑远。
严予柏怔怔看了半响,低头抿了口咖啡,是苦的。
陆思思说:“抱歉,老板。那件事……陈洛知道了,我不想骗他,所以只好承认。”
纸包不住火,严予柏一早就预料到了。
只是他从没想过,这一次,他居然输得这样惨,连一颗完整的心都丢了。
陈家妈妈自从知道严予柏要去美国工作以后,又是唉声叹气地忧愁了几天。
“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让予柏生气了?”陈家妈妈叹道,“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为什么是我做错,不是他做错?
不过……事实也是我对不起他,陈洛环上陈家妈妈的肩头,笑道,“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再说,他这些高层本来就跟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的生活脱节。”
陈家妈妈想了想,心说也是这个理,便再也没有提过了。
陈洛舒了一口大气。
递交的辞呈被退了回来,陈洛从陆思思手里接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唇,低头默默收下。
倒是陆思思很是惊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陈洛问。
“没什么。”陆思思转身走出去,关上门以后又推开,犹豫着补充道,“其实站在你的立场,你不想拖下去就对的。但是……给老板一点时间接受吧,这么多年了,一下子要放开手,很难。”
陈洛垂下眼眸,低声道,“……嗯,我知道。”
“别觉得欠他太多,过去的那些付出,都是他乐意为你这样做的。”
陈洛倏忽抬起眼来。
陆思思已是微笑着关上门。
陈家妈妈最近迷上了看韩剧《蓝色生死恋》,电视台也不厌其烦地重播着。
苦情戏码换来得是陈家妈妈一把一把的眼泪,浪费家里不知道多少纸巾。
陈洛听着家里深情唤着“恩熙恩熙……”的就头疼。
“妈,换个台吧。”陈洛无力地说,“你这不自己找罪受么?”
“不准换。”陈家妈妈抱紧遥控器,死不撒手,“我还没看完,今天还要播一节。”
陈洛:“……”
陈皓做完作业,坐到沙发上,一边咬着薯片,一边塞着耳机听歌。
对上陈洛郁闷看过来的眼睛,他耸了耸肩,表示毫无压力。
陈家妈妈在中间段播放广告的时候,擦干了眼泪,抽噎着问,“诶,小洛,你觉得恩熙这样的女孩子你喜欢么?”
又是恩熙。
陈洛嘴角一抽,眼睛直直盯着广告,敷衍地说,“不喜欢。”
“是么?”陈家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可是妈挺喜欢这样的媳妇的,又乖巧听话,又善良又……”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陈洛静静听着,心脏却在微微收紧。
“你说有个这样的媳妇陪着我多好啊,我出去逛街还能带上她,挑东西的话也能……”
“……妈。”陈洛忽然低低开口,“我喜欢的是男人。”
声音落地很轻,吐字却分外清晰。
所有嘈杂声似乎在那一刻突然消去,耳朵里回荡的只有心跳愈加响亮的撞击声。
陈皓瞪大了眼,捏着手里的薯片动也没动。
陈家妈妈忽然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完最后一节《蓝色生死恋》。
似乎都一切都很正常,但似乎又诡异得令人发颤。
片尾曲响起,陈家妈妈默默站起来往房间里走,咔嗒一声,锁了门。
而后,再无声响。
以前,她是连预告都不放过的,但是这个时候,陈洛看着屏幕上播放的预告,眼眶却是一点一点发红起来。
“……哥,为什么这个说出来?”
“因为我怕过了这个时候,我再没有勇气说出口。妈做的梦……太美好了。”——
第68章 受伤害
——我向我妈坦白了。
糖纸:……怎么会突然说了?
——不知道,只是忽然那样想了,就很自然地说出了口。
糖纸:现在很难受么?
——是有一点,不过不后悔。
糖纸:我过来陪你,你等着我。
——别过来了,我没事,睡吧。
陈洛发完最后一条短信,关机,扯了被子将自己由头遮盖住。
直至空气愈加的稀薄,呼吸也难受起来,他才睁开眼,用力眨了眨,眼泪哗啦一下便落下,毫无征兆。
迟早都是要说的,现在不过是逼自己早点面对罢了。
她对自己有那样多的期望,如今一下被打碎了,必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受。最坏的打算是……搬出去。
脑子里纷纷杂杂蹦入许多思绪,眼泪便流得愈加汹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在疲累中迷迷糊糊睡过去。
早上醒来,眼睛肿肿的,整个人显得很是憔悴,陈洛对着镜子扯扯嘴角,开门走出去。
陈家妈妈依旧煮好了热腾腾的早餐,陈洛刚坐下,她便从厨房走了出来,将热牛奶放在他面前。
“谢谢。”陈洛小心的说,抬头细细观察她的表情。
陈家妈妈并没有看他,一直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做自己的事。
坐下,吃饭,始终一句话不说。
陈洛见她眼圈泛红,想是不知哭过多少回,心里疼得一抽抽的,满是愧疚。
自记事起,陈家妈妈就很少在他面前哭,即便是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候。所以现在看见自己让她伤心成这样,他心里更是不知道难受了多少倍去。
“妈……”陈洛看向她,抿了抿唇,“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如告……”
话音尚未落下,门铃就响了。
“妈妈妈妈妈……”陈皓在外头急声叫道,“快开门,我忘带书了。”
陈家妈妈搁下碗筷,急忙走过去,迅速开了门,陈皓像一条滑腻的小鱼一下溜了进去。
“早上出门不是才问了你带齐东西没有么?你小心着等下又迟到了……”陈家妈妈念叨完这句,刚要关上门,脸上的表情是一怔。
“请问……这位先生你找谁?”
陈家妈妈打量着这个站在自家门前西装革履,样貌出众的男人说道。
“您好。”唐衍微微笑道,“我是陈洛的朋友,今天是特意来拜访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