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吸进一口气,然后点点头。
“我不做轩辕的皇帝,你也不做海王。我们远走高飞吧?”
我笑了,“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他只是淡淡地说,“我只是奇怪,十年前为什么没有答应你。”
“……”
他没有再说话,略微抬起头,视线仿佛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我看着他的侧脸,想着他刚刚的话。
他是说,愿意为了我放弃天下江山么?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他幽幽说着,好像不是在问我,也不是在问他自己,“还要等多久?”
我稍稍坐起身来,转过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
“我是海王,不可能就这么扔下一个海国不管。你也有你的责任。你的寿命本就不长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静静垂下视线,“可我进入轮回,为的不是这些。”
“我会等你。”我说。
他的视线定在某个点上,不再移动。
“不是有比翼么?反正已经等了两百多年,这次不会再要这么久了吧?”我说着,抬起头来,却正好迎上他的吻。
深深的,倾尽所有缱绻的吻。
结果在这一吻之下,竟然又有了反应。我干脆一把将他按倒在榻上,冲他淫笑道,“这次,我要在上面。”
而他没有任何挣扎,只是带着几分无奈的笑,顺从地解开衣带…
.
.
.
海国的使臣终于到了。原来是泷鲸亲自来迎我回去,御医君浩也跟了来,一见面就为我把脉,又查了查胸口处,连连摇头。
我说,“朕不会是要英年早逝了吧?”
君浩说,“陛下还可以活个三四百年。只是陛下的神元这回是彻底玩儿完了。”
“朕不能再用神力了?”
“简单的还可以,比如修改个声线唱唱歌。要是想完全跟从前一样,是不可能的了。”
我啧了一声,然后说,“看来得增加宫里的守备力量。”
似是对我漫不经心的态度十分奇怪,君浩抬起眼皮快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再次垂下目光。
临行那天,禺强一直没有出现。眼看时辰到了,我没有多等,而是直接上了车。
车子驶出皇城的一瞬,我掀开车帘,向后望去。朱红的城墙上,金色的檐牙下,一个玄衣人临风而立,视线穿透数丈的距离,流连在我的身上。
关上帘子,却奇怪的没有任何难过的感觉。低下头,蓝色的海螺在胸前摇摆着,幽柔的光泽一如从前。
从长安一直到海边,从陆地回到海中。海豚长鸣着,海螺车滑过深邃的蓝。
就这样,再一次分开了。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分开,都要平静。
我按住那个海螺,感觉心跳正隔着它传出来。神元损坏了,可那一直纠缠在心间的疼,却似乎痊愈了。我把它从脖子上扯下来,打开海螺车的窗子,将它抛向大洋深处。
那一道蓝色的光,飘摇着,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所有过往,早就过去了。不论是坏的,还是好的。
也许,我终于可以放自己自由。
.
.
.
回到海国五个月后,我在批奏章的过程中,忽然觉得一阵阵反胃。最初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最后竟然吐了出来,吐到最后明明腹中什么都没有了,还在一阵阵干呕。
我以为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没有叫御医,把御厨责罚了一顿。
但此后数天,这种现象接连出现,而且总是觉得疲累不堪,手脚都没有力气,站得久了还会头晕。
这种症状,我以前似乎是有过的…
但我很快就打住自己的想法。雄鲛人受孕极其困难,多数都要吃红丝草才能成功。而我又用过两次七段,不可能的…
最后我实在难受得不行,便传了御医。君浩为我号了一阵脉,脸色忽然变了。
“朕怎么了?”
君浩收回手,跪在地上扣了个首,才说道,“陛下,恭喜。”
听到恭喜那两个字时,心脏猛地一跳。
“是喜脉。”
我看了他好一阵,才确定他是认真的。
然后我又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
“喜脉?”
“不错。”
“孩子?”
“……对。”
“你诊错了吧?”
君浩性子傲,最不喜欢我质疑他的医术,可偏偏我总是三番两次质疑他。听了这话他便深深拜下去,“陛下若不信臣,可请其他御医前来问诊。若有半句虚言,但凭陛下处置。”
“但这是不可能的呀?”我还觉得头有点发蒙,“朕没有用过红丝草啊?”
“陛下,雄鲛人在没用红丝草的情况下受孕,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比较少见罢了。”
那七段呢?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还很平坦,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生命在里面。
真的么?
孩子?
我和禺强的……孩子?
把手放上去,又像被扎到一样快速把手移开。
接下来,一阵强烈的呕吐感再次将我淹没…
.
.
.
最近这段时间,我身上确实发生了很多奇迹,但每当我低下头,看到一天天一点点鼓起的肚子,就觉得这个奇迹实在来得太突然太震撼,以至于我一直都反应不过来。
本以为这一生不可能再有子嗣的,除非我娶妻…
可现在…我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
男人生孩子,无论如何也太难以想象。就算我之前有过忆卿,可现在早已没有了当时那种心情。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禺强。事实上自从回到海里,我就完全和他断了联系。毕竟在他这一生里,我们大概没可能再见面了。
有时候躺在床上,我会想,这是不是冥冥中某种名为命运的东西给我的补偿?让我在往后的时间里,有一个陪伴在身边,有一个等下去的动力。
我不想让这个孩子生在帝王家,所以我找到梵尘,和他商量用迦耶镜重新选择海王的事。
但梵尘却说,除非我死了,并且没有可以继承王位的子嗣,才可以请出迦耶镜。
我告诉梵尘我其实就是第三神识,留下的子嗣没准就是将来的海神,神是不可以干政的不是么?
谁知梵尘愣了很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高深莫测地看着我,告诉我说,“这就是天意,一切都是注定的。陛下既然被选中,就说明秩序已经允许了陛下的介入。所以,陛下的孩子一样是被选中的。”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是作弊了才当上海王的!”
“陛下错了。”梵尘平静地看着我,“这一切,都是秩序安排好的。”
我气得想骂人,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事,当上海王挺容易,想退休反而难了。
.
.
.
从陆地回到海中的十五个月后,我有了一个孩子。
因为是和禺强的孩子,我不敢确定他有没有鳃,所以在阵痛开始时,便由君浩护着我进入望月之路,升上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