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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倾国(54)+番外

谁能猜到这样一柄一点不实用摆设似的剑,竟然是杀死魔王的神兵利器。

我关上剑匣的盖子,抱在怀中,打算离开。却在走得时候又往玉棺中看了一眼。

那孩子,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轻轻叹出一口气,我转身快步走出。游出沉船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十年都不曾进来的地方,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以前觉得无法再面对的容颜,现在看上去,就算心中仍旧有些刺痛感,也已经可以坦然。

那个坎儿,我已经过去了吧?

现在我只有一个身份,我是海国的王,我要保住这个国家,其它所有一切,都不重要。这么想着,我抱紧了怀里的剑匣,摆起鱼尾,向着来路游去。

第25章

蚩尤说他会来带走他的人民,却没有说会在哪里出现,又怎样让已经忘却过往的鲛人听命于他。但我想他既然要我考虑向他臣服,必定会出现在海王宫,所以从附近的兵营调来军队守城,同时传令边关所有城池提高警惕。

他一定不会一个人来。听无悲描述的陆地上的情形,说不准这个怪物有令死物复生的能力…如此违反轮回秩序的事儿,很像魔神会干的。搞不好还会带个僵尸大军来。我叫来梵尘问他僵尸要怎么杀死,谁知连他也不知道,因为理论上来说,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死的。我命太史令带着他手下那帮文官在三天内找出来消灭僵尸的方法,然后今天他们告诉我,砍下他们的头或许会有用。

我被“或许”俩字气得不轻,差点就想说每人拖下去打五十大板。但看着下面一干瑟瑟发抖的官员,忽然又觉得这会儿了还跟他们叫什么劲。就算是或许,也只能试试了。

接下来,就是我自身的问题了。

昨天我叫来君浩,问他有没有短期内变强的方法,哪怕对身体或者神元有损伤也无所谓。君浩把没有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断了我全部念想。但是他给了我一粒药丸,说是可以尽量减少过度使用神力对神元造成的损伤。看着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我就知道他也猜得到这回八成是得拼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我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让北斗先选个太子备用着。

但是就在刚才北斗主动来找我,他说明天大荒神庙的高位侍僧都会出战。他和梵尘已经在海王宫埋下法阵,也许可以将蚩尤困住。让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

“北斗,如果咱俩都死了,你说海国该怎么办?”

北斗没有被这么晦气的话吓着,反而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说,“还有梵尘。他可以用迦耶镜选出新的海王。”

“那要是梵尘也死了呢?”

“如果我们三个都死了,就说明蚩尤胜利了。”他的语气很平静,神色有些黯淡。

我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挺想笑,“你不担心?你不是最心怀天下了么?”

他没反驳我有些嘲讽的语气,只是陈述着,“蚩尤刚刚复活,不会那么强。我们也许杀不死他,但他也不会有能力战胜我们。”

龙王殿里一时陷入安静,我俩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谁知到明天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蚩尤到底有多么强,这几乎无尽的岁月,让他变成了一个令人战栗的符号,却无人知晓破解的方法。

面前的北斗静默着,目光在夜色中闪烁。我看得出他努力装出的平静下面掩藏的畏惧和紧张,他是这世上唯一真正亲眼见过蚩尤的人。

这么看上去,他单薄得一阵海流就能吹走了。

多年来,我和他相处得机会少得可怜。自从禺强死后,我们俩的关系诡异尴尬得很,绝对不是朋友,也不是很像仇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见面,见了面就直奔主题。

可是最后能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面对致命威胁的,也就是他了。较了这么多年的劲,现在想一想,真是没有必要。

“北斗,咱俩认识了也有两百多年了吧?”

他抬起海蓝双眸,视线化作海浪,一波一波冲刷过来。

我老头似的拍拍他肩膀,跟他说,“一块儿喝两杯?”

北斗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神情似乎有些困惑。我挑起眉看着他,视线相对在一起。半晌,他弯了弯嘴角,低低呼出口气,仿佛一瞬间放松下来一般。他说,“好啊。”

那天晚上我俩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回到唱月苑里的日子。他不怎么说话,看上去乖巧温顺。我则说着那些已经淹没在时间里的过往,说起那个洒满阳光的藏书楼,说起我俩住过的仆役房,说起第一次去北溟城。他半垂着眼帘,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我那时候,很依赖你。”他低声说。

“呵呵,正常,谁让你是我儿子呢。”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

我饮尽一杯酒,问他,“你跟禺强,是从一开始就共存在一个身体里?”

他默然,似乎是在点头,但又不太像,他说,“我不知道。我觉得一开始只有我,他觉得一开始只有他。自从…自从第一神识离开后,我们才开始相互感觉到对方。”

这么说,他和禺强原本是一个灵魂,然后在他们的“娘”变成了屠魔剑之后,就人格分裂了?

“你知道,上一世,我和禺强还在一个身体里的时候,我见到素珑时还没有觉醒,第一个感觉竟然是想扑到她怀里哭一场。这一世觉醒之前,第一眼见到你,也是这种感觉。”他的声音里难得得带上了三分笑意,但很快就消隐了。

我说,“你要是现在想扑到朕怀里哭一场,朕可以勉为其难装一下你爹。”

他笑着摇头,“我没法把你当成嫘祖。”

“为什么不能,我不是他分身么?”

“大荒神把自身灵魂分成十二份,每一份都是他性格中的一面。所以你跟其他神识,甚至跟本体都是不同的。你明显没有继承到做父亲的气质。”

我哈哈一笑,靠到椅背上,“朕猜这就是为什么朕是孤家寡人没有子嗣的原因了吧?”

他有些歉意地看着我,“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道什么歉啊,朕一看见小孩儿就头疼,正好。”我耸耸肩,转头望向窗台上的夜明珠灯盏。

一个奇怪的名字忽然浮现在脑海里,模糊得几不可辨。

忆卿。

这是谁的名字来着?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年纪大了,果然记性越来越不好了。

“伏溟,你恨我么?”北斗突然问。

我有点傻了,“为什么要恨你?”

“以前……”

“以前的事儿,早就都过去了。”我一挥手,打断他。这是两百年来,他第一次跟我提以前,“你本来也没错。”

到底是谁的错,谁说得清楚?

“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轻的随着潮水飘到我耳边,还没进到里面,就消散无踪。

窗外夜色已经深沉,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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