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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倾国(40)+番外

看着他给剪缨包扎的样子,我忽然有点不安。

这个人,会带兵,会治民,还精通医蛊之术。这种什么都会的人,会愿意为一个小孩子效力么?

若我有这么大本事,早就自己当皇帝了。

可如果剪缨劝不动庄王,又已经与庄珂撕破脸皮,等他回去后,要面对的境况只怕比从前还要凶险。

劝服康王,是只能成不能败的。

可我一个鲛人的王,实在是没有什么立场。这件事,真的只能靠剪缨自己了。

那蛊虫的样子到最后我也没看到。康王给我们包扎完后就将那木桶封死,命人抬去不知什么地方。

蛊毒解了,生命一下子不受威胁了,我好像也没什么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就这样回去吗?

真是奇怪,前一秒还要死在一起的两个人,转眼就要各奔东西了么?

康王邀我再留几天。而剪缨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我,目光像从千里之深的海洋中湍湍而出的长流,嘴唇紧紧抿着。

我心乱如麻,但最后还是做了决定。

……再等几天吧,等康王有了答复。反正已经耽误了将近两个月,也不差这几日。

当晚,天空中越积越厚的云层却忽然四下消散了。树梢间衔着一轮明月,形似霜盘,银光四溅。

我遣无悲回去休息,自己也拴上门,打算睡觉。

刚脱下外衣,窗口忽然有响动。我凝起一团神力低喝一声,“谁!”

话音刚落,窗扇顿开,一道绿影“嗖”地一下窜进来,一落地便顺势一挥广袖,两扇窗便无声合上,就像从没打开过似的。

我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干嘛这么看我?太感动了?”碧风摇了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折扇,笑得风骚无比。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你啊。”

“你不要命了?”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他不能飞的吧?

碧风用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扫着我,深情款款,“我这叫水仙花下死做鬼也……”

我被他的话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水个鸟。你快给朕滚。”

“都说了,在我面前不要用‘朕’这个字。”

看着那个已经反客为主仰躺在卧榻上还不满地望着我的人,无力感汹涌而来。

“你到底要干嘛?”

“我都说了,来看你啊。”

“看完了吧?”我对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瘪瘪嘴,眉尖上挑,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就跟我是个欺骗了良家妇女的负心汉似的,“我为了见你,冒着不能飞很有可能被抓住然后受尽折磨蹂躏的危险,跳过三十几座房子的房顶,刚来你就赶我走?”

我揉揉额头,扶着桌子坐下来,“你不觉得你胆子太大了点么?”

“可是我说了要来找你玩儿啊,说到做到嘛。”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噜咕噜喝下去。

“你打算怎么出去?”

“你送我出去呗。”

我觉得这个人真的疯了。

他盖上茶碗的盖子,眼睛眨了眨,“你看,我冒这么大危险进来,你总该亲自把我送出去才礼貌吧?”

不知不觉,桌面上被我按出一个深深的手印,“你就是来找茬的吧?”

“我关心你啊。”他的脸色忽然严峻起来,双目认真看入我双眼,想要刺探我的灵魂一样,“我是真的担心你,不想你伤心。”

这人又开始装情圣了…

我避开他目光,“你吃错药了吧?”

“你对那个小鬼太好了。人类无情,你早晚会被他伤害的。”

我右手不自觉攥起,嘴里却嗤笑着,“他才十五岁。你觉得他能伤到我?”

他似笑非笑看着我,说,“有些事儿,不是年纪大就看得开的。”

瞟了他一眼,他又连忙摆摆手,“我可不是讽刺你岁数大啊。你一点都不显老,真的。”

我不断对自个儿说,得忍住狂揍他的冲动,动静太大会引来人。

“不过说真的,你为什么对那小鬼这么好?”他从卧榻上坐起身,平视着我,“每次你看他的样子,我总觉的有些其他的东西在里头。你跟他有什么渊源么?”

我同他对视半晌,最后说,“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没什么可说的。”

现在想想,确实是一场误会而已。

他以为他是洛卿,而我以为有些东西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人家都说,相爱就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上对的人。我们俩却是从一开始就全都错了。

我曾经尝试着给这些过错找一个开头,却发现只能追溯到唱月苑中的初次相遇。石桥上惊鸿一瞥,就注定了往后的万劫不复。

碧风也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像是纷纷扰扰的凡尘间突然出现的空缺,在一片惨淡中细细蔓延。

“过几天,我就回海国了。”我说,“事情查出来,我会让无悲去见你。”

他点点头,似是不经意地问,“那傻小子这几天怎么样?”

傻小子,是指无悲么?

突然对于无悲的问候让我有点诧异,但仍是回答,“你可以自己去见他。”

他却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就那么一问。”

“我的钱你什么时候还?”

“哎呀,才二百两嘛,不要这么小气吧~”

“你知不知道你很不要脸?”

“你这样说人家人家会伤心的~~”

看着他那副娇羞得天怒人怨的架势,我心里却忽然轻松许多,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某根弦稍稍松弛下来。

他侧着身凝望着我,水色潋滟的双眸,浅红在眼角晕染。他的手忽然一动,手指若即若离地划过我的眉心,带过一阵轻风。

“我就说过,你还是笑起来好看,可你总是皱着眉。”他低声说着,耳语一般。

我被他的动作搞得全身一僵。屋子里的气氛忽然渗进几缕暧昧。

这人实在太爱装情圣了,而且不管场合不分对象。

“而我觉着,你还是哭起来好看。”我学着他的语气,说得“情真意切”。

碧风呵呵呵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等到他终于止住笑声,便对我说,“时候不早了,你送我出去吧?”

康王府守卫森严,晚上尤胜白日。回廊里悬挂的灯笼不多,火光稀稀疏疏,把墙壁映得惨白。带着碧风往外走的一路上遇到不少巡逻的士兵,但因为我让他披上一件黑色带兜帽的斗篷,晚上灯光不明,看起来就跟无悲差不了多少,所以一路上并没有被询问。

经过一处别院的时候,我发觉有不对的地方,往日明明都是没有人的,今日却在大门处守了两名士兵。

因为从这里穿出去会比较近,我就带着碧风上前,结果竟然被拦住了。

“海王陛下,康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朕也不行?”

“海王恕罪,康王之命,属下不敢违抗。”

我心中觉得奇怪,但别人的事,也不好多问,就打算带着碧风绕道。谁知走到僻静处时,他却突然说,“咱们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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