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羽民,竟然出现在全是敌人的轩辕国?
他抖抖那一双翅膀,颇为自我陶醉,“看傻了?不要爱上我啊~”
这个人总有一种气质,让我很想杀人灭口。我问他,“你为什么要来轩辕国。”
“我是想去涿鹿查探一下,再去海上看看。”
“你是想去查看你说的那个异象吧?”
“不错。”
“涿鹿你应该已经去过了,查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查到。”
他怎么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呢?
“为什么羽民那么在意那个异象?”
他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因为没人在意,所以我才要去看看啊…”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一副“我很可怜”的嘴脸。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涿鹿在轩辕境内,大海更是跟羽民挨不上关系,他这么上心做什么?
蚩尤当初被黄帝用屠魔剑杀死,应该早已魂飞魄散,就连他的遗骸也是由他的魔子魔孙偷偷葬下的。应该不会再出事了吧?
可那异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现在不用杀我了吧?你看,我也是不能见光的,大家都是少数民族,就不要自相残杀了吧?”他笑嘻嘻看着我,风吹起绿衣翩然,潇洒似要乘风而去。
我看了看天色,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浮起一片灰蒙蒙的光,天快要亮了。荒原上的蒿草波浪一般起伏着,一片萧索。
应该回去了,剪缨还在客栈里。
原本一头的心烦意乱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但是一想到那孩子看着我的样子,心口就不受控制的一阵紧缩。
那副神情,让我想起禺强觉醒后的样子。
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力量都没有了,还可以这样让我慌张到乱了手脚?
是我不对,我不该鬼迷心窍,认错了人。
可那也不能算是认错了人啊。
如果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是无辜的,那我就是活该的?
他凭什么那样看我?我把他救了出来,还带他去找康王,我对他仁至义尽了,他凭什么还把我和庄珂看成一类人?
是他自己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是他欠我,凭什么他还厌恶我?!
别说是吻他一下,就算把他上了,又能怎样?!
正想着,忽然一道羽毛一样的声音轻轻落到我耳边。“干嘛露出这么伤心的表情啊?”
碧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嘴角仍挂着一分有些轻浮的笑,但那双在眼尾带着些许红晕的眼,似醉非醉地凝视着我,仿佛深情款款。
这样的目光,要是对着女人施展,肯定百发百中。
我越发确定此韭菜脑子不正常,竟然在一大男人面前装情圣。
我也回看进他的眼睛里,“我不杀你,就此别过。”说完,便走向在一边吃着草的马。结果碧风却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嘴里喊着,“别介呀~不是说好了跟你们同行的嘛~”
我翻身上马,瞟他一眼,“你不是要去南海么。我们要去的地方,跟你不同路。”
“你们去哪?”
“跟你有关系么?闪开。”
“你看我都告诉你我要去哪里,你也应该告诉我呀。”
我戴上斗笠,拿马鞭指着他,“你要是再烦我,我没准会改变刚刚的决定。”
“刚刚的决定”指的是什么,相信他一定猜的出来。
他委委屈屈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作西子捧心状,“不要这么凶嘛。”
不再搭理他,我扬起鞭,向着小城的方向奔走过去。
回到客栈的时候,楼下已经有了零星几个吃早饭的人。站在楼梯口,忽然有点儿不想上去。
准确的说,是不敢上去。
我不想看到那孩子,不想看到他用那样的眼神看我。那让我觉得自个儿很龌龊,很贱。
我一遍一遍对自己说,只要把他送到目的地就可以了,以后再不管他是死是活。
正往楼上走着,忽然听见一声,“陛…老爷?您回来了?”
我抬头,最先看见的却不是说话的无悲,而是站在他前面,正在下楼的少年。
他停住迈动的脚步,正看着我。说不出那目光里包含着什么东西,只是有些疏离,有些探究。
昨晚的尴尬后,竟然这么突然的就见面了,我有点儿不知道如何是好,脑子里不断发出各种矛盾的指令,致使我僵在原地。
狭窄的楼梯间,空气凝成沉重的铅块。我想解释,可是又觉得没必要解释。
他却忽然低下头,匆匆经过我旁边。他的衣角擦到我的手,一瞬间就离开了,留下一片空白。
我兀自看着腐朽的阶梯,眼前一片茫茫然。
“老爷,您昨晚去哪里了?”
无悲关切的声音响起,把我的神拉回来。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地蠕动着。
突然觉得,我和那个名叫剪缨的少年,之间隔着的距离实在非常遥远,遥远到超越了时间的长度,怎么拉都不可能接近。
接近?为什么要接近呢?我本来也没打算接近的。
可是我干嘛要上岸来呢?我干嘛要帮他呢?
“老爷,您没事吧?络卿少爷刚刚还要出去找您呢。”
我抬起眼来,看着那张醇厚的面容,“他要去找我?”
对面的男人老实点头,“是啊,您一夜都没回来,少爷有点儿担心。”
担心?
他真的担心我?
昨夜发生那样的事,他还担心我?
还是,怕我丢下他离开,不带他去找康王?
脑子里又开始转着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念头,我听到自个儿说,“你去备车,我们启程。”
“是。”
本来为了方便而买的马车,现在竟然成了最大的不方便。我都忘了,马车只有一个车厢,而且我是不可能坐在外面赶车的,因为我不会。
车厢里是足够宽敞的,只是相对于外面的世界,还是太过狭小。我与剪缨面对面,被封闭在这个不断摇晃的空间里,彼此之间只有嗒嗒的马蹄声,再无其他。
他已经戴好那张面皮,遮住绝色的面庞。平凡的脸微微侧着,日光从飘飞而起的车帘钻进来,洒落在他的额头上,低垂的眼睛里凝着几点忧郁一般的朦胧。
我也摘了斗笠,靠在车壁上。这样的独处,让我有点儿难以忍受。我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就算质问我为什么那样做也好。
但是他不说。
他不说,只好我说,“昨晚你梦游了,你知道么。”
“我知道。”轻轻的一声,敷衍一般的回答。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年前。一到下暴雨的晚上,就会这样。不用在意。”这是他今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用听不出感情的语气。
五年前,他十岁,我还记得苏筱告诉过我,那年他的亲娘死了。
“你梦见什么了?”
他转过头来,问我,“你为什么想知道?”
“大人问话,小孩儿应该老老实实回答,不是反过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