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到这里来见朕吧。”
“是。”
虽然身上没力气,腹部还有隐隐的疼痛,可不知为何非常轻松。
跟汉稽询问了下前线的战事,拟了一道征兵的告示。凡是参军后斩敌十人以上的,都按功绩赐封爵位,赏银。在这种奖励措施下,前几道征兵的条令下来后有许多年轻鲛人报名参军。
然而这场战争,已经消耗了北王朝太多人力。估计南王朝那边也是。
再这么耗下去,只怕鲛人都要灭亡了。
汉稽刚走,泷鲸又要求见。
他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长长的盒子,用蓝珊瑚雕成,镶嵌着蓝宝石和琉璃。
“臣泷鲸,参见陛下。陛下龙体安好?”
“没事儿,就是有点累。”我卧在床上,说,“有什么事么?”
“陛下,昨日有一个人赠给臣一把奇剑,臣想把它献给陛下。”他说着,高高举起手中的盒子。
剑?
我示意苏筱过去,“打开看看。”
苏筱走上前,掀开盒盖。
一道银白色的光瞬时淙淙地涌出,好像化作泉水的月光,叮叮咚咚地盈了满室,一把银色的剑静静躺在匣中,剑身上盘绕着翡翠色的龙,剑锋上流转的光芒毫无杀意,反而像月下海面上粼粼的波光。
很美的一把剑。只可惜好像不是我期待的那一把。
能斩杀神魔的剑,应该是充满霸气的才对吧?这把肯定不是。
“这是什么剑?”我问他。
泷鲸恭敬道,“此剑,名为屠魔剑。”
屠魔剑?
真的是屠魔剑?
是那把杀掉蚩尤的屠魔剑?
我没有激动,而是盯着泷鲸看,“你说这是屠魔剑?朕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陛下,传闻此剑乃是当初黄帝为除魔神蚩尤所造,可斩杀神魔,只是从未被记载在兵器谱中。此剑自蚩尤死后便不知所踪,而今突然出现,实在是祥兆啊!”
“既然一直不知所踪,你怎么知道它是真的?”
“臣对于铸剑材料略有研究。此剑之材非人间凡金,乃是取用昆仑山顶的金铁之精炼化,此种铁材,不以人之血肉为祭,是炼化不了的。就算它不是当年斩杀蚩尤的那一把,也必是神器。”
神器。
确实很像。
不过,为什么我昨晚刚看到书,今天这把剑就到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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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玄冥是禺强的字。
第57章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我命苏筱把剑呈上来。它躺在黑色的缎子上,一动不动,一层透明的气息浮在上面,清清淡淡,好像是吹过花丛的一阵夜风,带着几分悲凉。我把手摸上去,剑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千年以前的温度,一点也不冷冽。
这剑,好像是活的一样。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吸。
我无法想象,这是一柄凶器,是用来杀人的。它没有一点杀意,反而裹着一层幽幽咽咽的泪光一般。
如果这真是那把大荒神用本体炼成的屠魔剑,他的魂会不会附着在上面?
我尝试着想把它拿起来,可是手上使不出力气,只得作罢。
“你说这是一个人送给你的?”我抬眼。
泷鲸说,“正是。”
“那个人呢?”
“臣已经答应他不说他的名字。”
“如果朕命令你说呢?”
“还请陛下开恩!”他恭敬而柔顺地跪下来,一脸沉静。
“泷鲸。”我靠在身后的枕头上,“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名?”
“臣不敢!”
我看看他,又看了看苏筱。
所有的书,都是苏筱拿给我的。那一本也是。他是故意让我看到那本书的。
他们两个背后一定有一个人,那个人在利用他们监视着我。
地位在泷鲸之上的,北王朝好像也没几个人了。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给我这把剑?他什么用意?
我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凝视那把剑。
“如果这是当初用来诛杀蚩尤的剑,怎么会如此光鲜,跟刚刚打造的一样?”我问。
泷鲸回答道,“陛下,神器皆有灵性。这把剑被尘封万年,没有见过丝毫血腥,按理说确实已经失掉灵性成了一件死物。不过若是经过‘开封’,它便会恢复本来的光彩。”
“开封是什么?”
“回陛下,开封,便是以血来喂剑。”
“你是说把人血洒在上面?”
“回陛下,意思是差不多,不过中间还要经过一系列的仪式,而且一定要取胸口之血。胸口乃鲛人神原,因此开封之人会失去很大一部分神力,如果神力不够强的人甚至会因此丧命。”
“那这把剑是谁开的封?”
“回陛下,臣不知。”
“不瞒宰相,朕昨日才看到一本书,上面可是说,黄帝用这把剑杀死蚩尤时得到了他的全部力量。若这剑是真的,朕是不是也可以用它得到其他人的力量?”
“这……臣不知……”
不知,又是不知。
那不如来做个实验,就全知道了。
我问他,“北溟城的死囚,都被关在何处?”
泷鲸猛然抬头,“陛下是想…”
“朕要试剑。”
“陛下,这……恐怕不妥。”他有些忧虑地看着我。
“有什么不妥的?”
“他们虽是死囚,但不到行刑之日…”
“这个你放心。”我打断他的话,“传我旨意,有谁自愿供朕试剑,其家人后代赏银一万两。”
接下来的几天,我却一直无法下床。身体好像被掏了个洞似的,力气完全凝聚不起来,下腹还时常隐隐地疼。太医每隔几个时辰就送来补药补汤什么的,一碗一碗地灌下去,脸上才渐渐有了点血色。
如果单单是发烧,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似乎忘了什么。遗忘其实很平常,每天每秒都在忘记,可这次忘记的,好像挺重要的。
努力地回想,可只想起来一句话,很温柔的一句话,像一片羽毛从天上落下来一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突兀地愣愣地支在我的记忆力,却找不到来源,找不到地点和时间,仿佛是从别人的对话中不小心飞进了我的脑子里。
莫名其妙的感觉。
好在这几日并没有出什么大事,一目城暂时保住了,双方伤亡有点惨重,南王朝按住兵,修整去了。我知道这种硬拼的方法早晚要失去效力,南王朝若是将会唱月术的和会听螺术的人混在一起来攻击,北王朝这边就危险了。此刻只希望溯汐的动作可以慢一些,梵尘快一点回来。
等到能下地了,我便即刻带着剑去了明正府,那是北王朝的最高刑部所在,附属的大牢里关了地位高却又犯下死罪的人犯。在去之前,苏筱曾百般劝阻,他不断说着我身体还没好,不宜走动。我没有听他的,径自往外走,眼角瞄到他慌张地拉住一个小侍官耳语了几句,然后那个小侍官便匆匆跑走了。
其实我可以直接命人把犯人带到宫里,但试剑这种事,毕竟有点草菅人命的意味,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我还是亲自去了。苏筱几日前就已经把我的命令传达了下去,自愿者是有的,不过没想象中那么多。即使知道自己早晚要死,人还是希望能多活一刻是一刻,也许是期待着那一丝渺茫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