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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帝夜歌(88)+番外

手抖了起来,汤汁溅了出去。

我必须杀了这个孩子,我不能留着他…这是那个畜生的孽种,留着他,我就永远摆脱不了溯汐,摆脱不了那段可怕的记忆。

一定要杀了他!

他要是不死,痛苦的就是我!

“爹,为什么不要我?”

刚要张开嘴,这句话倏然在我脑子中炸响,像从身体内传出的一样。我仿佛看到那孩子睁着一双单纯而悲伤的眼睛,祈求地看着我。他的样子与忆卿渐渐重合,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眼睁睁看着忆卿化成一滩血水,从我身上剥离,听不见一声啼哭。

手一松,药随着碗一起在地上四分五裂,化成一颗颗的溯水珠悬浮在海水中,然后沉落。

我膝盖发软,萎顿下来。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我下不了手!

我捂住头,捂住耳朵,从喉咙里发出凌碎而意义不明的吼叫。我感觉五脏六腑碎成了一片一片的,都随着这声音被呕了出来。

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

一个夜一般的身影接近,我被一阵熟悉的气息包围起来。有人轻轻地拥住我,轻柔而小心地抚着我的后背,好像一声声的安抚。

是灵枢么?是灵枢回来了么?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这个怀抱很温柔,好像把我与外界都隔开了,熟悉得让人想哭。我渐渐镇定下来,眼前的情景越发清晰。太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苏筱守在远处,而抱着我的人…

这气息,不是灵枢,是禺强!

我挣脱开。他被我推得一个踉跄,原本就略嫌纤瘦的身形好像要倒了一样。他深深地看我,然后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挡住视线,后退一步。

“不要逼自己。”他低声说。然后默默地从我身边走过。我看到他的步履有些凌乱,甚至有点跌跌撞撞的意味。

我茫然地看着他走远,然后恍惚着回到寝宫里。整个皇城都睡着了,只有我醒着。

只剩下我一人了。

药被打碎了。要让太医再熬一碗么?

我叫不出声来,下不出命令了。好像那样的决绝,已经一次性地用完了。

我把手放到腹部,心里发冷。

老天,就是不肯放过我啊。

我听到自己的笑声断断续续回荡在诺大的寝殿,空空旷旷的,好像什么东西摔碎了一样。

一切都是这么荒谬。我一个男人,怀了仇人的孩子。

一阵恶心,我伏在床边干呕。光滑的地面上映出我的影子,看着自个儿苍白的脸,忽然觉得是那么面目可憎。

徒劳地一拳捶在地面上,连个裂纹都没有,倒是手上渗出了点血,像花一样在水中绽放开来。

我无力地躺回床上。

溯汐,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第56章

南王朝开始攻打一目城了,战报一份一份传回来。扬威元帅果真按照我说的,命令士兵不许用唱月之术攻击,只作为防御使用,而南王朝果然无法再利用听螺之术的优势。双方只有展开近身肉搏,像最原始的动物一样厮杀,你死我活。

我看不到前线的场景,但是从战报简约的字里行间,已经能闻到那腥风血雨的味道。

朝中还算平静,大敌当前,似乎所有的争斗都暂时停了下来。我同泷鲸说过几次话,他表现得跟小髅描述得差不多,内敛而谦和。他对于我的每一个命令都十分配合,感觉就像有什么人已经先跟他交代过一番似的。

至于我那天晕倒的事,他和汉稽都绝口不提。这几天我一直留心,却发现好像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禺强到底是听谁说得?那个太医么?

可我明明已经让人把那老头的儿子接到宫里来“暂住”了,他应该不敢多嘴才对。

梵尘去轩辕国,已经有几个星期了。这段日子以来,我日夜不眠,处理完奏章就到书斋去查阅各种书籍,却仍找不到能夺回神力的方法。

溯汐一直没有出手,如果有一天他发现南王朝的优势都没有了,从而亲自临阵,那才是最可怕的。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他一个人就足以扭转乾坤。

应该派人刺杀他。

我亲自从禁卫军中挑选出十名高手,皆擅长暗器用毒刺杀,派了出去。但我知道希望不会太大。溯汐生性多疑,又是一国之主,岂会那么容易就上套?

如果他真的亲自出手,南王朝能与之抗衡的,大概也只有禺强和北斗联手了。

说起来,这几日一直没有见到禺强,只远远地见过北斗几次,他与我遥遥相对,湛蓝的眼睛里有着什么欲说还休的东西。我知道他有话对我说,可是我转身走了。如果可以,我不想再听他说话。

几天没有合眼了,我努力撑着眼皮,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感觉头晕眼花。

苏筱在旁边轻声说,“陛下,歇一歇吧。会累出病来的。”

我看着苏筱,突然觉得很好玩,“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朕是什么时候么?”

他白净的面上有点泛红,低下头,“奴才记得。”

“朕这样的人当海王,你是不是觉得特别荒谬可笑?”

“奴才不敢!陛下是天子,奴才就是有九条命也不敢这么想啊!”他连忙跪下了。

我又没生气,他这么害怕干嘛?

我不逗他了,继续看奏章。古人写文章总是那么拗来拗去的,看得我一句话得想几分钟才能明白。

说不累是假的,但这样累着,让人安心。

也许,只要再累一点,那个东西就会自己离开了。

可如果他不走呢?

我不敢想。

放下最后一本奏章,我站起来,忽然眼前发黑,一阵眩晕猛地袭上头部,好像整间屋子都飞速地旋转了起来。我连忙撑住桌子,旁边传来苏筱的惊叫声。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他扶住我。

晕眩后是一阵胸闷,好像有一块石头压在心脏上一样。我用手捂住心口,慌乱匆忙的跳动声传出来,好像被惊吓到了一样。这两天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心跳无缘无故骤然加快。

“陛下,您一定得歇息了。都这么多天了,这样您身体受不住的。”

我的手移到腹部,虽然什么动静都没有,但我真真切切知道他还在那里。

“今日一直没有战报?”我问他。

“回陛下,没有。”

“明天早上记得传汉稽来见朕。”

“是。”

“摆驾御书斋。”

苏筱睁大眼睛看着我,“陛下您…”

“不要多嘴!”我不耐地瞪了他一眼,心下烦躁。

满屋摊开的古籍,桌上地上都是。我吩咐苏筱继续把宫中收藏的古籍搬过来,自个儿则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本还没看过的翻找。

这本书很是残破,纸张是棕黄色的,捏的时候微微用点力就成了粉末,好像已经几千年都没被翻开过似的。封面上写着:西陵后嫘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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