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文直直地盯着前方，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胸口上有一个洞，鲜血缓缓地从里面流出来。他的眼神迅速在正前方搜寻，根据子弹射来的速度和倾斜角度，他可以肯定凶手是在对面的大楼开枪的。
“PC66336呼叫总台，有情况，请马上叫人封锁位于仁义路的海湾大厦。”飞速说完这句话，他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人也缓缓地向后倒去。
柏翘听见他呼叫总台便知道情况不妙，一边叫救护车一边冲过来在他落地前扶住了他：“阿文！阿文哪！你不可以有事的！你坚持，我已经叫救护车了！”几秒钟前怀里的人还在高高兴兴地讲电话，没有想到现在已经几乎不能动弹，一阵强烈的惧意从柏翘的脚底涌上大脑，眼泪不自禁地流出。
路边的行人惊讶地围过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孩紧紧地搂着一个女孩哀哀痛哭。
真痛……抓江世孝时他中了三枪也没有感觉这么痛……
他还是叫了他“阿文”。如果就这样死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他哭了，果然还是不放心留下他一个人。
立文轻笑一声，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煞白煞白，他勉强睁着眼看着他很快哭红的眼睛：“傻瓜，你明明应该恨我的……其实我希望你恨我的……是真的……”只因为不能爱你太痛苦了，而恨可以让两个人都轻松许多。
他捂着他的伤口，任鲜血沾满了他的手掌，拼命地摇头，眼泪一滴滴地滴在手上，和鲜血混合在一起。
“不，我不恨你……你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你不要睡啊……不要睡……”
立文模糊地应了一声：“好，不睡……”意识却渐渐模糊，眼皮就要抵不住涌上来的无力感。
柏翘脸上全是狼狈的泪水，大声呼喊他：“阿文，不要睡，求你。那个，你上次，上次不是讲我做的葱姜蟹很好吃吗？是不是？”
立文勉强睁开眼，短促地笑了一下：“嗯，是……好累……你让我睡好不好……”
“不要，不要！不能睡，葱姜蟹，等你好了，我每天都做给你吃好不好？还有，你知道李Sir吗？我是说我爸爸，你知道他吗？”
立文“唔”了一声，其实他真的很想告诉他，凶手应该没有打中他的要害，他是真的累的。但是看着他伤心欲绝的样子，他不禁也红了眼，因为浑身没有力气，他根本说不出更多的话，只能缓缓抬起手试图擦去他的眼泪。
他握住他伸起的手：“我爸爸他也喜欢吃葱姜蟹，但是他不在了，再也吃不了了……阿文哪，你不要也像他一样，不要啊……”
救护车终于来了。
被扣上氧气罩后，立文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手术一直进行了五个小时，手术灯灭，医生走出来时，柏翘因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太久已经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用死寂的眼神茫然地看着医生，Laughing和泉叔几人连忙围过去追问。
医生取下口罩，松了一口气，安慰一笑：“放心吧，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一会儿会转去加护病房。不用太担心，病人的求生意志也很强，与其说他是受伤昏迷还不如说他是累得睡着了。”想到这里，医生大概也觉得有点好笑，笑眯眯地对他们点点头，转身离去。
“累得睡着了？”Laughing既觉得担心又哭笑不得。
泉叔连忙跑到柏翘身边激动地抱住他：“柏翘，立文没事了！你听到了吗？立文没事了。”
柏翘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地面，半天没有反应，两眼呆滞，浑身的肌肉都紧紧地绷在一起，像雕塑一样，静默不动。正当泉叔急得要叫医生时，他蓦地站了起来。
“柏翘，你要去哪儿？”
柏翘这时才完全消化泉叔的上一句话，听见他又问，愣了一下，才答：“我答应过阿文等他好了，要做葱姜蟹给他吃的，我现在回去做。”
Laughing像一位兄长般大力地把他搂进怀里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松开他：“柏翘！振作起来，立文已经没事了，知道了吗？”
“他醒了也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头几天只能喝粥，记得吗？”
柏翘这才真正缓过神来，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又向外走去。
泉叔瞪着眼拉住他：“又去哪儿？”
柏翘展颜一笑：“泉叔，我没事，麻烦你们照顾阿文。我去海湾大厦了解情况。”
泉叔和Peggy对视一眼，不由分说地一左一右压着他在椅子上坐下：“那边有同事处理，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
Laughing说道：“柏翘，立文那小子醒来一定又不安分，你留在这儿。我现在赶去海湾大厦，我也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么厉害。”
Chapter 21 转机
Laughing传回来的消息不算太坏。
因为立文及时地请求支援，警察迅速包围海湾大厦，对整栋大楼进行了严密的检查。在16楼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作案工具——一把85式狙击步枪，好好地装在网球袋里。但是疑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在严密的排查下，还是从楼里逃脱了。
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其他线索。
泉叔几人得知后气愤地直跺脚。
立文仍然在沉睡中，恢复地不错，脸色红润了许多。
柏翘将大家带来的花插好后，回头对他一笑：“泉叔，急也没有用，阿文总算没有白白受伤，枪支已经送到法政科，这两天应该会有进一步的发现。”
泉叔点点头：“那柏翘，你留在这里，我们先回警局。”
泉叔几人走后，只剩下柏翘和立文两人。
从手术结束到现在，立文已经整整睡了十八个小时。期间柏翘只回了一次家，没有敢耽搁太久，只洗了一个澡，熬了一壶白米粥。
立文睡得很熟，一动也不动。如果不是他的呼吸很均匀，他一定会忍不住乱想。
将椅子拉到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很久，他不甘寂寞地叫了一声：“阿文。”
他没有任何反应。
医生说他是疲劳过度。他是知道的，那段时间他也在为Peggy的事担心，后来他们吵架后他大概也睡得很不安稳吧。
现在难道是要把这几天的份都补回来吗？
他忍不住一笑，又看着他的脸发呆，眼神从他的下巴飘到嘴唇，脸红地跳过，到鼻尖，一直飘到他的眼睫毛。他很早就注意到了，他的眼睫毛不仅又浓又黑，还长长的，比女孩子的眼睫毛都要长。他从来不知道男生的眼睫毛也可以长得这么长，不像自己的很短，等他醒来，也许可以笑话他一番。
实在无聊，他不禁一根根地数起来：“一根，两根，三根，四根……”
开始还数得津津有味，后来睡意袭来，一直到他睡着，他到底还是没有数清楚。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八点多。
加上做手术的五个小时，立文已经差不多差不多三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他不禁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