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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2(44)

背过他去抹掉的泪水,让他心生疑惑。

宁叔张着嘴,努力地说着他听不太清的话时,宁婶一个打岔,“你老糊涂了,别说了。”便一语带过。

他于是心里有了底,明白老人是心疼,不愿他再将责任揽在身上,选择了沉默,便没有再问。

可那又怎么样,再去跑到那男人面前质问。

他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结果,终是一样。

他不忍心再看宁婶劳累下去,从家里带来的积蓄也因两个病人的开销所剩无多。

龚维叶拿出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准备买房子的钱,交到宁婶手上。

宁婶先是推辞,终是敌不过他的劝说,“婶,你们就像我亲生爹妈。爹妈病了,做儿子的哪有置身事外的理。婶,钱的方面你别担心。咱们一定要治好叔和子凡的病,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此,他的希望,他的梦,他不停嘲笑自己的念想,被现实压倒,碾碎,一去无踪。

没有多余的时间缅怀,朝九晚五的工作,忙碌到凌晨的打工,一样不能停。每天还要抽出仅有的一些睡眠时间,跑到医院换下宁婶,看护着病床上的宁叔。久而久之,身体像一座破旧的老钟,渐渐停摆。

“龚师傅。”

龚维叶抬起头,阳光无征兆地打进眼里,晃得他有些头晕。

闭上眼,缓合了好一会,耳边那一声声急切的“龚师傅”让他不得不睁开眼睛,强打精神。

“我没事。”对身边的人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使人放心。他仰脖对站在三层楼高的铁梯上看不清面貌的人喊道,“什么事?”

“这有几张工作票要让你签字,你来检查一下措施。”

“好,我知道了。”点点头,龚维叶抓着扶手,上了铁梯。

呼吸随着他所上阶梯的高度,变得越来越困难。心跳突然加快,他抓着扶手,想停下稳一会。一抬眼,冬日阳光随心所欲地照在他身上。

很温暖。

让他想到那个人的怀抱,那个人的笑容。

也该是这般让人安心。

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脚下失滑,手渐渐松开,有一种轻松,在心底滋长。

“龚师傅!”

“龚师傅!”

耳边吵杂声逐渐变小,头上一瞬间传来钝痛。

无意识的超脱,怅然一叹,如释重负。

第25章

回转半生,最后一刻,想到的又是谁?

没了恨,没了怨,没了亏欠,没了愧疚,如果上天再给他的灵魂一刻钟时间,他只想,飞到那人身边,说一句“爱”,无痛无痒的爱,却再不能,让你知道……

方琰……

枯坐在会场看台上那人口沫横飞,方琰不时抬手,腕上的帝舵准确指明他来到这里仅仅十分钟。

那就意味着他还要再待上十分钟。

方亚集团旗下的商场元旦庆典,做为总经理,怎么说也得来说上几句慷慨激昂的话。再无趣他也要等到这打扮似小丑的主持人将冗长的开场白结束,再来聊表一下慰问,就算完成任务。

一直站在后台的助手神色匆匆走上前,靠近他耳边说了句话。

方琰“噌”地一下站起来,瞪着眼缓慢回身质询地望向助手。

助手点点头,证实所言非虚。

主持人以为是他等急了,慌忙高声道,“现在有请我们方亚集团的总经理来为大家说两句。”

手臂向后伸去,却见一道身影急急飞奔过他身边,万人会场,在惊诧的目光下,方琰似一阵风般从过道一路直上,打开门,跑出场外。

维叶……维叶……维叶……

一路狂奔至停车场,颤抖的手拿不住钥匙,掉在地上。他快速的抓起,好容易打开车门,点火,踩油门,风驰电掣地赶往医院。

不会有事,不可以有事,维叶……维叶……

往事突然像放电影般一幕幕涌上头脑。

那些快乐的、悲伤的、愤怒的、痛苦的回忆历历在目。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龚维叶。”

“方琰,我们是情敌啊!去找小凡吧,这场游戏至此结束,我输了。”

“方琰,我爱你。”

“我告诉你怎么办,方琰,你来杀了我啊,你来杀了我,我死了,就能和你在一起了。我的尸体,你尽管拿去,哈哈……只要我活着,只要我活着,你、休、想!”

心酸,模糊了视线。

不堪回首的,为何却要一遍遍跑进脑子,无法管束。

如果不曾相识,该有多好。

如果不曾相识,没有爱,没有伤,没有绝望。

如果不曾相识,龚维叶,不过擦肩而过的一缕空气,对面无视。

无人的红灯路口,他车速不减;拥堵的塞车道,他打开车门,连钥匙也忘记拔,奔向路口。

欢庆元旦的大街,到处是喜洋洋的氛围。

大红灯笼高挂路灯下,鲜艳的棉衣、皮靴来回行走,张张写着“恭喜”的笑脸从他眼前飞过。

视若无睹。

他的眼里仿佛看见了那座画着“十”字的医院楼,刷得惨白的墙勾起人的心,一抽一抽得疼。

他加快脚步,冷风灌进喉咙,呛得人眼泪直流。

冲进医院大楼,喘息着问清龚维叶的病房。他等不及徐徐下降的电梯,拐进楼梯道,一口气跑上五楼。

小窗内,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静静躺在床上,头上包了纱布,一只脚上被硬板固定,高高吊起,睡得十分安详。

龚维雪趴在他床铺边的小桌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释然一叹,奔到嗓子眼的心,缓缓放下。

脚步止在这一刻,始终没有迈进去。

他活着,还活着,这就够了。

不知如何下的楼,兜兜转转找到龚维叶的主治医生,问明了情况。

已无大碍,脑部轻微震荡,偏偏右脚落地时碰了硬物,怕是日后行走有些不利索。

真含蓄的说法,直接一点,就是个跛子。

方琰面色平静,走回五楼,从灰蒙蒙的小窗望进去,龚维雪已经不在了。

男人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脸色略显苍白,瘦到剔不出一点肉的脸,根根白骨撑着那张薄薄的皮,几分骇人,几分心疼。

青筋毕现的手背上摘着针,说不上名的药水缓缓流进那副清瘦的身躯,维持着生命。

方琰移不开视线,他多想能伸出手紧紧搂住这副身体,让那浑身硌人的白骨扎着他的身,从疼痛中找寻幸福和满足。

他不敢想像如果他失去了这个人,他的生命会如何走下去。

他恨他,很恨他,恨他怎能在给了他天堂的错觉后再让他摔下地狱。

他恨自己,恨自己已经搞不清他究竟是否爱过他,如果爱,又怎能做到那分绝情。

声声哀求满眼泪,无论如何,打不动眼前看似无心无欲的人。

有吗?同居时的甜蜜回忆,是他一个人的胡思乱想吗?不存在的幻觉,他把梦做得太美。

抑或是,男人的伪装太绝佳,他分不清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