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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爱远行(88)

斐然皱起眉头,监狱的黑暗他不是没听说过。却想着只要他掩去一切锋芒,做个听话不惹事不惹眼的小人物,应该可以平安度过这三年吧!

抬起眼睛,一一看向将与之共度三年的牢友们。

统一的蓝色号服,编号就是他们的名字,他们或坐或靠在床边,打牌、看牌、聊天或站在窗边无所事事。

粗鲁的言行,难闻的气味,六组上下铺的铁床,十一个与他同样命运的男人。

在这里,他要度过难熬的三年,彻底失去自由。

在这里,他终于卸掉了名叫“欧向奕”的枷锁,未来三年,他拥有完整的自由。

第66章

接见日,斐然站在接见厅外排队等候着。

会来见他的人,只有一个,是他急于摆脱的。但这一次,他想见见他,见见束缚了他整整六年的男人。

上一批的接见时间是20分钟,对他来说却像两年那么长,他有些着急。

有些人开始出现情绪上的反应,有和他一样急切的,也有装作散漫不在意的,还有和同伴聊着家人对他种种好的。

季云恒没有在接见队伍里,听一屋的胡二说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三个月了,却一次也没有接见过。

难道说他连一个家人、朋友也没有吗?

在第一批人个个红着眼睛出来时,斐然整理了一下身上蓝色带白条的号服,挺起胸膛缓步走进接见大厅。

进入接见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排整齐摆放的桌椅相对而放,中间竖一块悬空的玻璃。玻璃那头,坐着翘首以待的亲人们。

在他们被狱警刚一带进屋时,几乎所有等待的人都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寻找自己的亲人,泪水润湿眼眶。

只有一个人,仍然默默坐在位子上,甚至没有抬头朝这个方向看上一眼,甚至没有变换过表情。

斐然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紧贴在男人脸上。

欧向奕抬起头,深邃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感情,双手搭在翘起的一条腿上,“斐然。”

平淡的语调,令端坐另一头的斐然有些不解。不该是这种反应吧!这一次,他可是玩大了啊!还能再像平时那样,一笑了之吗?

斐然懒懒答他一声,“啊,欧向奕,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以这种方式。”

欧向奕低头瞅一眼交叉搭在膝上的双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不,你应该想到了,或者说你在等这一刻。”

斐然挑高一边眉,“噢,为什么这么说?”

男人没有留指甲的习惯,稍微长长一点便剪了,平时斐然的手指甲脚趾甲也都是他帮着剪,如今他不在身边,那个粗心的小子哪会想着这种事?

“你计划了这一切,而且成功了。接下来,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所以,我来了。”

斐然长舒一口气,放松地靠向椅背,“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了解了。不过,我还真有话对你说。”

欧向奕没待他说下去,反问道。“不打算出来了?”

“呃……谁知道呢,那要看你怎么打算。”

“我心里有你一天,你就要在里面待到那一天过完是不是?”

斐然挑起一边嘴角,“是。”

“如果,我说我这辈子都不放过你呢?”

“一辈子,很长呢……现在就说会不会太早了一点。欧向奕,我所认识的你可不是那么长情的人。你等得了我一辈子吗?”

握紧双手,心乱到没时间在意、修剪的指甲扎进手心,略有些疼痛。“三年,区区三年,你以为,改变得了什么?”

斐然身子前倾,得意的目光紧锁住男人的双眸,在那里面,他看到了极力隐瞒的无奈。“三年,三年以后欧氏还存在吗?三年以后你是不是早被仇家害死了。就算别人杀不了你,车祸、空难、绝症,哈哈,人的生命有时候脆弱得不可思议呢!三年以后,你还记得斐然是谁吗?”

良久的对视,欧向奕把持不住自己的心,从眼神中流露出的怨愤、悲哀、无奈尽收斐然眼底,统统变成他嘲弄的依据,在这场较量中,他输得彻底。

挫败地收回目光,手下一使力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加剧。再抬起头时,他恢复了往日面对敌人时的犀利眼神,眉心下压,狠毒的视线对准面前带着嘲讽笑容的男人。

践踏他的感情,玩弄他的信任,一次次,那个人对他所造成的伤害,他都可以毫不在乎,甚至帮着他处理善后,再面对他时,自己还是那个温柔爱护他的好男人。

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是,他的心,毕竟不是钢筋水泥做成的。

不是不会疼,不会痛,如果剖开身体他相信那里早是千疮百孔,是痛到麻木痛到自我催眠。

没关系,没事的,忍一忍,再过一天,对他再好一点,他一定会爱上自己。

六年,他给自己打了太多这样的“止痛针”,因为他知道,他没办法,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放弃斐然。

只是这一次,三年,整整三年,斐然不会在他身边,再大剂量的“止痛针”也缓解不了那种撕裂的痛。

他恨极了,恨言研,恨斐然,恨他自己!

他咬牙切齿地瞪视着眼前的人,“如你所说,也许三年内我真的莫名其妙死掉。可是,斐然,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和他在一起了吗?我说过,我会缠你一辈子,不管生或死。回去以后,我会立刻立下遗嘱,我一旦死掉有资格继承我遗产的人必须先完成一件事,杀掉言研!”

笑容僵在嘴角,斐然眯起眼睛,等着他接下来的狠话。

扳回一局的欧向奕在斐然强装镇定的目光里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恐惧,扯开嘴角,笑容重回他脸上,“你认为,言研的命和整个欧氏集团,哪个更值钱?斐然,你最好保佑我,这三年里,健康地活着。否则,到了地狱,我也会拉着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一起等着你。”

这一次,他不再卑微地给自己打“止痛针”,他选择撕破脸,找回原来那个狠绝毒辣的欧向奕。

“斐然,你想干干脆脆地甩掉我,没那么容易!”

视线像毒针,针针射向面前他爱了六年,直到这一刻还想着把他救出来的人,瞪大的双目,是狠厉的威胁是无法摆脱的执念。

像毒蛇,寻到猎物后,一圈圈紧实密匝地缠,凭你再大的力气也无法挣脱。

一直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双手抚膝,这是狱警对他们的要求。

搭在膝上的双手渐渐收拢成拳,紧握到骨节发白,止不住地轻颤。

怀着强烈的恨,他死死注视着一面玻璃之外的男人,移不开目光。

是的,这就是欧向奕,这才应该是欧向奕,狠毒地要致他于死地的欧向奕。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欧向奕。

往日种种的仇恨和愤懑终于冲破临时搭起的河堤,汹涌澎湃地朝他奔来。

让被温柔假象包裹起来的恨死灰复燃,这就是他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