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相交后很快的移开,却在略一思索后重新对上。
对面的人亦如此。
很快,他认清了那个和他穿着差不多的人。
蓝跃。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他激动得手直颤,抬起脚,快步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
蓝跃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想是因为见着了他。
他说,蓝跃。
他说,斐然。
他们伸出手,交握,对视的双眼里有着难以抑制的情绪。
手下一使劲,胸膛相撞,拍着那人的肩头,他们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有多久,多久没有见到了,曾经是关系那么铁的朋友,却一直没有相见的机会。
就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他们逃离了订婚宴,来到几条街外的大排档。
这个时间正是晚餐的高峰点,选了家人相对较少的饭馆,点了几碟下酒菜。
相视一笑的眼眸中,都有着难以言喻的沧桑和无奈。
“你还是留在了这个城市,我以为你该回了家乡,记得那时候,你说你想回去的,要照顾你母亲和弟妹。”
“是啊!想是想,可是----还是没能回成。”
斐然想了想,不确定地望着他,“和,北堂漠有关吗?”
蓝跃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泄气一般地点点头。
“你们,在一起了?”
蓝跃这次连吃惊的表情也没有了,苦笑一声,“啊,算是吧!”
看他的样子斐然也猜了个大概,大概比自己的处境好不到哪去!有钱人家的少爷总是心血来潮,总是可以毫无顾忌地玩弄他们这些一穷二白的小人物。
看着他们挣扎,看着他们求饶,快乐就会得到满足。
变态的感情,原来不是欧向奕的专利。
灌下一口酒,蓝跃看向他,“别说我了,你呢,看样子应该混得不错吧!”说话间,抬起下巴朝旁边站着从在订婚宴上就跟着他们一起的几个黑衣人扬了扬,“他们是----”
请的保镖?会不会夸张了点。
斐然笑着轻叹一声,“我恐怕连你也不如,目前处在被包养被看管状态,总之就是,没有自由。”
蓝跃双眉打起深深的结,“斐然,你----”
“没事,几年了,早就想开了。”
蓝跃低下头,不再多问。一时间,气氛变得很压抑。
斐然笑着说:“咱们是难兄难弟啊!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唉,还是一对可怜人。”
蓝跃说:“那你弟呢?他也留在S市了吗?”
摇摇头,斐然咽下一口酒,抬手在左胸拍了拍,“他在这儿。”
“在这儿,一直都在。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
诧异地注视着那张执着的面孔,蓝跃渐渐了然。
厚实的大掌下有一颗滚烫的心,而心里,藏里最重要的人。
他还记得那个男孩,曾经他认为那个叫言研的男孩就是时下女孩子们爱看的日式漫画书里走出来的柔弱少年。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谦恭自卑有礼貌,让人心生怜惜。
他对那个男孩的印象很好,因为家中有弟弟的原因,很自然就把他也当成弟弟般看待。
可惜,相处的短暂,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问自己斐然有没有女朋友,当得到那种回答后,眼泪真如书上所说的,断线的珍珠。
夏日里毒辣的太阳晒红的脸颊,眉头纠结到一处,含着泪的眼眸,似有委屈却又满满是歉疚,一张口,泪先落。
不停翕动的双唇却无论如何吐不出一个字,想来是悲伤占满了全身,全心。
那样的言研----
蓝跃说:“你一定会找到。”
就着酒他们聊了两个小时,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六年了,有那么多话想要和老朋友说一说,短短的两个小时,怎么够。
他们互留了手机号,说好不定期联系,一定要联系。
他还记得蓝跃的笑,就和当年一样,无邪的像个傻气的大男孩。
他还记得蓝跃和他挥手道别,就和当年一样,说着再见,再见不过几个小时后。
他还记得蓝跃掌心的温度,就和当年一样,他们握过双手,做了一生的朋友。
他还记得蓝跃的体贴,就和当年一样,一道很亮的黄光,一个拿着胖胖的手电筒笑容满面给他开门的男孩。
明明,这些,他都记得。
为什么----
十天后,斐然再次打通蓝跃的手机时,里面有一个冰冷的男声传来。
告诉他,蓝跃死了。
第62章
斐然光着脚冲到欧向奕的书房,不顾他投来的诧异的眼神,冲到他身前,摇晃着他的身子,求他一定要找到蓝跃。
蓝跃是谁?
北,北堂漠!对,北堂漠,找到北堂漠就一定能找到蓝跃。
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他!找到他!!
虽然疑惑,欧向奕也没再多问。
商业圈有多大,北堂漠这个名字他听过很多次,想要打听到他的情况并不难。
两天后,欧向奕带来一个消息。
蓝跃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焦躁不安的斐然几乎晕倒。
担心了两天,害怕了两天,他无法安睡,结果,老天还是告诉他,这个消息是真的。
他被打垮了,紧绷的神经终于绷断,倒在床上晕晕乎乎睡了一整天。
醒来时他发现手背上打着点滴,李婶端着刚做好的粥走进屋来,你醒了,太好了,来,我扶你坐起来,喝点粥吧,一天没吃东西,人都没精神了。
李婶的手艺很好,即使是清淡的米粥也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斐然却咽不下一口。
他问李婶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了,先生一直守在这,一个小时前才走。
李婶在这里干了好几年,一些事也看得通透,对他说着这话的同时,脸上带着笑。
斐然点点头,掀开被子。
干什么,要去洗手间吗,我扶你。
斐然摆摆手,我想,下楼走走。
李婶瞪大双眼,开什么玩笑,你刚醒,饭都没吃一口,你这样还会晕倒的。不行不行,给我回到床上去,你还打着点滴呢!好了,别闹,等你好了一定让你下床走。
斐然轻笑,李婶以前带着三个小孩,哄小孩语气和习惯,怎么也改不了。
斐然不再坚持,强咽了几口粥,待李婶出去后,打开手机,翻找着蓝跃的名字。
才刚刚输进去没多久的名字,如今,又要删除了吗?
怎么可以这么快,怎么可以这么毫无预警。
像一场赶不及落幕的戏,仓促得令人愤怒。
六年的生活,还未向对方述说完,重逢的快乐戛然而止。
记忆中的男孩再次停留在记忆中,这一次,是永远。
两天后,一身黑衣墨镜,他强撑着精神在欧向奕的陪同下参加蓝跃的葬礼。
告别大厅,尽显奢华。
殡仪馆的主厅,面积相当大,凭着北堂漠三个字,前来吊唁的宾客也是非富则贵。同样的花圈从大厅延伸出去,摆满了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