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放爱远行(56)

曾经小心挪动圆滚滚的身子伸出双手向他走来,曾经用稚嫩的童音唤他“小叔叔”,曾经因得了第一名而欢呼着奔向他。曾经……那些记忆好似发生在昨天,一眨眼,楼下院子里时时抬头仰望这扇窗户的人真的是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吗?

到了晚上,从晚餐开始直到天亮都是和现在的欧向煜一同度过的时间,这也是男人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有时候是静静相拥着看一部精彩的电影,有时候是一人弹琴一人看书虽互不干扰却共处一室。欧向煜的话不多,他们很少聊天。

他一直不能理解欧向煜的所谓爱,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亲人产生这种想法,加上那人自第一次与他发生关系时说过那三个字,以后再没说过。于是他想,那是他的幻听,他也许从没听到过。可是不管是不是真的爱,欧向煜的举动都是无法解释的。

他反抗过,发怒过,斥责过,端起长辈的架子教训过,却始终----无法改变。

欧向煜用一张冷冰冰的面孔,一种寒到让人发怵的眼神以及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告诉他,“不管你再怎么折腾都是白费力气,我不会放你走。还有,我最后一次告诉你,做好准备,你将会,在这里,和我,共度余生。”

欧荣泽冷静了三天想了三天,最终放弃了逃离这里的打算。他没有打败欧向煜的能力,如他所说何必白费力气。何况,他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渐渐发现也许这种生活才是他真正渴望的。

没有负担,没有疲惫,没有自责,他真正为自己而活。

每到寒暑假,欧向煜会把他的孩子们接来这里过上一个月,对这一点,他是心怀感激的。

至于他的腿算是一种自暴自弃的做法吧,如欧向奕所想,那一枪的确不至于让他坐轮椅,只是微跛的形象也让这骄傲的男人无以面对,干脆坐在轮椅上,以另一种方式放弃自己。

也许,在余下的人生里,他可能也回应不了欧向煜对他的感情。那么,就这样吧,平淡的和他一同度过人生。不再有波折起伏的人生,每天种花画画的人生,相对无语却相守相望的人生,也是另一种精彩吧!

一杯红茶冷却在夕阳西下的时光里,斐然起身离开男人的房间。

他不得不佩服欧向煜的聪明才智,坚忍毅力。计划了十几年等待了十几年,一招制胜,彻底击溃男人的心理防线。也许那一枪也在他计算之内,进一步摧毁男人仅剩的自尊,让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和信心。

这种索爱的方式太绝也太冒险,如果换成别人,别说爱恐怕得到反效果都是正常。可欧荣泽是怎样一个男人,和他生活了十几年的欧向煜太了解了。他骄傲了一生,执着了半辈子,如果不是用这种狠绝的方法拉他下来,给他重重的一击,他这一辈子也别想得到他。

今天的欧荣泽只是个过着优渥生活的普通男人,他仍选择给他自由,那段互不干涉的时间空间是他爱情滋长的良方。

欧向煜的个性决定了他说不出什么情话,很难像平常人那样谈恋爱,况且这也不适合现在的那位。于是用他深沉的沉默的包容的温柔的爱情方式对待欧荣泽,不得不说他是成功的。

成功得让斐然揪不出一点错,恨不得打他两拳的冲动也渐渐消失了。他不是善良的人,也许从前和善良还沾些边,可现在----

如果换做他站在这样的立场,为了深爱的那个人,也许,他也会和欧向煜采取同样的做法,利用欺骗甚至伤害别人。可唯独一点他做不到,对待那个人,那个他用尽一生来爱的人,他做不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决定离开别墅的前一天,斐然再次来到欧荣泽的房间向他告别。男人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淡笑着看他,招手让他过来坐。

这一刻,斐然有种错觉,面前的男人从没有过叱咤风云的辉煌,只不过是个定居英国小镇的半百老人。有一种慈爱的光笼罩在男人周身,化解了他所有的戾气。

男人是真的甘愿平凡了,甘愿过起现在的平静日子,他的心,再无波澜。

第42章

斐然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欧荣泽倒了杯红茶端给他,“尝尝看,这是向奕特地带来的。”

欧向奕?他居然有时间?

斐然端起骨瓷杯,浅抿一口。男人心理虽破败,可对生活的讲究还是从未改变过,生活用品一律高档精致,眼里容不下半点瑕疵。

欧荣泽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他说,“这些天,我一直没有理过向奕,也许我心理还在责怪他当年的欺骗,过了这么久还是无法释怀。对向煜,我无能为力。可向奕,我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甚至一个字。我没有想到,他对我这个失败的长辈还有尊重。这段日子他每天都会过来,即使我从没搭理过他,他也坚持过来坐一会说说话,不提当年不提所有不开心的事,他只是聊你们上一站所见到的美景,聊这些天和向煜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奇闻奇趣,像个半大孩子说得津津有味。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我居然也会有些心动,也想亲自去看看那些地方,那些景物,是不是真如他所说那般。”

“你当然可以去,”斐然说,“如果你想,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欧荣泽抬起手挡在他面前,“不用了,这些事以后再讲,我想跟你说的是,向奕他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

接下来的话,斐然其实不想听,他已经能预见男人会说些什么,可那略带磁性的嗓音还是不知不觉传入他耳中。

向奕,是个可怜的孩子。

哪怕他一直生活无忧,却也一直与孤单为伍。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寂寞着。

也许你不赞同我这么说,那是因为你从没了解过他,也可以说你从没想过要了解他。

我知道对向奕你是有恨的,当年因为对他的怀疑,他所做的事我一直都有关注。他对你,做了很多过份的事。我没有要让你原谅他的意思,只是想要跟你聊一聊他的过去,你就当做是我这个老人家的唠叨,听过就算了。

斐然不再用敌对的眼神望着男人,稍偏过头,视线对上桌面上摆放的两杯热气氤氲的红茶,放弃了抵抗。

欧荣泽感激地对他会心一笑,拿开放在膝盖上看了一半的书,抬眼看向他,无奈的一声叹息,为了那个人孤寂的一生。

他不该出生在欧家,这是个没有人情没有温暖的家庭,除了他生母几乎没有人正视过他的存在。

可就是这个最疼他的人,却在他6岁那年病逝了。还是个孩子的年龄啊,他就被送到了国外。他的父亲像对待瘟疫一般,急着把他这个包袱扔到了看不见的地方。小小的年纪,他甚至还不明白丧母是什么意思。

记得出席他母亲葬礼那一天,年幼的他,穿着黑色小西服,全身颤抖地站在告别厅的角落里,瞪着一双恐惧无措的大眼睛,看着来往行人。我问他,为什么发抖,他却抓紧我的袖口,只会一个劲问我,妈妈呢,妈妈为什么不回来,妈妈不要他了吗?他听话,他乖,他再也不吵爸爸不烦哥哥了,妈妈是不是就会回来了?那些话让我的前妻那样一个坚强的女人都忍不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