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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36)

廖坤伸手挡在他面前,拦住他激动不已的话,轻轻闭了闭眼,“行了,南俊,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

陈南俊急了,“坤哥,你,你会调查的,对不对,你说过你一定会查清楚的。坤哥,你会查的……”

“嗯。”廖坤露出一抹笑容,点点头,“我会查清楚的,你先回去吧!”

陈南俊凝视他那双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的眼眸,无可奈何地选择相信。他点点头,认命地转过身,走向来时的方向。

一路上他无意识地自我催眠:廖坤是个精明的商人,他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廖坤是个守信的汉子,他说过会查就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廖坤是个受人尊敬的大哥,不会随意诬陷人,不会……不会……不会……

也许,他不该,想太多。

一个星期后,根据一猎户的求助电话,警方在山上的土坑里挖出五具尸体,三男两女。经鉴定,其中一具男尸乃本市一化工厂经理----李威,其余则为他从老到小的一家四口。鉴于李威在本市的两大黑帮之一担任的特殊身份,警方怀疑这宗命案跟黑帮之间的权利纷争有关,尚无更多证据证实这一说法,此案待破。

廖冰莹也在住院后一星期苏醒,从加护病房换到贵宾病房。

与此同时,陈南俊被杂毛昌安排去澳门调查新南帮的事,为期一月。

第29章 毁灭

陈南俊从报纸上看到李威一家的死讯时,才知道自己想得有多天真、幼稚。

不管李威是不是有罪,也因为他的一句话,害死了无辜的四条生命。

他不是早见惯了黑帮的残酷不仁、血腥暴力吗,为何在看到这条新闻时,双手仍会不停的发抖,狂跳不止的心驱使他猛地站起身,眉目紧锁,怒不可遏地瞪视着窗外晴朗的天空。

怒气是被一点点压回心底的,颓丧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死死攥紧扶手,全身的血液从奔腾状态慢慢趋于平静。

他为什么愤怒,因为自己的错误,还是因为他想把这错误都归绺到廖坤身上。

他清楚的知道廖坤绝没有调查,只是听信了他的一面之词。怒火把那个男人烧到了极限,烧毁他的睿智和品格,他不在乎是不是杀错了人,他只需要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浇熄那把闷在心头,死死压抑的大火。他宁可选择错杀,也绝不放过有丁点可能成为凶手的人。

他选择暗杀的方式就等于是告诉陈南俊,他根本不需要调查,他廖坤只手遮天,他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可笑的是,陈南俊空有一腔怨恨,却没有跑到廖坤面前指责的资格和能力。也许在下一秒,自己也会进入他怀疑的视线。

见识过那人的可怕,端看他心情的好坏,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一条命。

揉揉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他不知道这条路要走到哪天,手里沾满的鲜血越来越多,还能否洗得清。

廖冰莹清醒的第二天便像发了疯一样抗拒任何人的靠近,医生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给她注射镇定剂以安抚她躁动的情绪。虎皮帮忙扶着她身子的时候,被她咬了好几口,鲜血直往外冒,他也只是咬着牙,未吭一声。

廖坤用感激的语气劝过他回去,可是他不听,说什么无论如何也要死守在大小姐身边。整整一个星期,他没有回过烈火堂,困了累了就往走廊的长椅上一躺,睡上不踏实的几个小时。双眼熬得通红,脸颊明显瘦了一圈,胡子拉茬,西装皱得没形,憔悴不堪得让人几乎认不出来。

后来,廖冰莹逐渐镇定下来,好像接受了这个现实一般。每天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偶尔和嫂子搭上两句无意义的话,常是一坐大半天,看日出日落,看远处的高楼清晰了又模糊,无言无语。

嫂子看得心疼,和廖坤商量着要不问问陈南俊是否有娶冰莹的打算,即使他不高兴,施加点压力,也由不得他不娶。可谁想刚和冰莹提到这件事,她竟无法控制的嚎哭了起来,大嚷着不要,不要,她死也不要嫁给陈南俊,她这辈子嫁猪、嫁狗也绝不会嫁给他。

嫂子拍着她的背,将她揽在怀里。明白了她心里的苦,明白她失身在陈南俊眼前的悲愤和无奈,也明白了他们今生再无缘份。

廖冰莹狠狠咬着下唇,闭上泪流不止的眼睛,她怎么还能在陈南俊对她说了那番绝情的话之后,再要求他娶她。曾经年少无知的那场梦,随着那一个夜晚的种种烟消云散,她再也不抱任何希望。陈南俊,这个名字曾经刻骨铭心,如今,她要亲自从骨髓里挖出这个名字,将它远远的丢弃,深深的埋葬。

陈南俊莫名的被赶到澳门,临行前他到医院找过虎皮,却没想他拒绝了同行的邀请。陈南俊望一眼病房内落寞的身影,没再多说什么,一个人坐上了去澳门的飞机。

一个星期后,在廖冰莹的坚持下,她被批准出院。

嫂子帮她收拾好东西,扶她上车的当口,一抬头,她看见虎皮正提着包要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她虚弱地转过头,对嫂子说:“让他走,我不想看见他。”

嫂子愣了一下,望一眼一脸无辜的虎皮,点点头。将她扶上车后,走向虎皮,“你先回去吧!冰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以后我们会好好照顾她。”

虎皮愣怔了一会,不情愿地递出包,站到一边,看着三四辆小轿车挨个放着屁呼啸而去。

虎皮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死心的人。第二天,他一身正装,满脸堆笑,按响了廖家的门铃。

廖冰莹从不肯见他,因此他总是只能走到客厅,放下手中小礼物,夸张的和嫂子侃侃而谈。廖坤常是不在家的,几次以后,嫂子也不和他客气,把他请进门后,便忙活自己的去了,留他一人傻傻地待在客厅。

按说有眼色的人早该减少去的次数,可虎皮不同,他仍是每天上门报到,而且总是留到夜深人静,人家要委婉地赶他出门才肯离去。

终于有一天,他刚想要去按门铃时,站在门口的保镖抬手阻止了他,“坤哥不在。”

“我知道,我不找坤哥。”还不死心地想走上前。

“坤哥不在。”

“我知道,我说了我----”

“坤哥不在。”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都说了我不找坤哥,我是要----”

“你还不明白吗,坤哥,不在。”

再迟钝的人也该清醒过来了,虎皮一甩手,悻悻地坐回车里。

他是被人家拒之门外了。

明白这一点,他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三个小时后,坤哥的车子从里面驶出。

虎皮闭上眼睛,靠在方向盘上沉沉睡去。

清晨,他找了家旅馆,梳洗一番后再次来到廖家大门外,看着面前对他虎视耽耽的保镖,他撇撇嘴,装作漫不经心地绕着围墙走。

寻着一块合适的地方,三两下爬上墙,偌大的院子一眼望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