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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乐容容(3)

不对,动了,因为真的打雷了。

“咣当当”一声巨响,小眼睛被惊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猛地冲出屋外,扬手朝天,狂喊,“地震了,地震了,大家快逃啊!”

一屋子的男人,傻眼,石化!

小眼睛被人嘲笑了整整一个月。

“没有,你睡吧!”容修起身点了小灯洗漱。

热毛巾盖上脸,消去大半困意。

他没想到自己老爹真能做到大义灭亲的地步。

本来好好的分来做个技术员,每天坐坐办公室,查查资料,写些有用没用的稿子多轻松。可就在前两天厂子里的书记兼一把手,把他叫去办公室谈了整整一个小时的心,从君子之道谈到社会形态,从古今伟人谈到拾荒老人,最后总结出一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所以----下放车间。

是人都知道最苦最累是车间,是人都知道活最多,骂最多的就是运行车间。

老爸啊老爸,你真是让我到了基层的基层啊,我还真得感谢您,没干脆将我下放成一个放渣工呢!

于是,他从今以后的每一天,都要随着运行小班的时间点,早班4点多起床,中班一天哪也去不了,夜班睁大眼熬上八小时。

这就是他未来的生活吗?

一用劲,毛巾甩进脸盆。

容修下决心想,好,你这样看扁我,我就偏要让你瞧瞧,你的儿子不是你嘴里扶不起的阿斗,成天只会耍小聪明,小心眼的富家公子哥。

他一定要尽快做出点成绩,他要早日脱离这种生活,他要理直气壮、意气风发的站到他老爹面前,让他老人家也看看他的铮铮傲骨。

容修关了小灯,拿钥匙下楼。

4:35分到达办公室,留有五分钟时间察看上班留下的交班记录。

4:40分准时到达点名室。

“齐风。”

“齐风。”

容修抬起头,环视一圈,“齐风没有到吗?”

走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高声喊,“到到,到了。”

齐风满头是汗地跑进点名室,抬下手,“我到了。”

容修瞟他一眼,在点名簿上画了个圈,“你迟到了,身为班长连续两天迟到,罚款20,明天再迟,就是翻倍,40.”

“你----”齐风还没缓过来气,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不是,我不是已经到了吗,我答到了。”

容修一脸平静,气定神闲地说:“你应该在4:40分之间赶到点名室,等待点名。而不是让我来等你,”他抬手看腕上的表,“现在是4:42分,你迟到了。”

“你至于吗?”齐风来了火,站起身来。

“我昨天就已经说过了,请你遵守厂里的各项规章制度,我不会因为谁是班长,谁是小兵,就差别对待。是你自己犯了规,难道不应该受到处罚吗?”

“你有必要那么较真吗?不就是两分钟吗,两分钟就20块啊,你罚钱罚上瘾了你!”齐风被他说得火气更旺,外套一把摔在地上,顶撞上去。

“你----”容修一张脸气得通红,“你迟到还有理了你!”

“迟到又怎么样,谁没迟到过啊!我难道还故意赖着要迟到啊,你新官上任三把火,怎么,要针对我啊!”齐风梗着脖子直冲他,这个小毛蛋,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绣花猫啊!

“谁针对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些规章制度也不是我定的,不服你找厂里说去!少在我面前耍横。”

“我他妈今天----”

“够了,齐风。”同事小楚慌忙拉开他,挤到两人中间,“你少说两句。”转过头去对容修,“值长,没事了。他就这牛脾气,你别理他。”

小李也帮着劝了两句,便一个劲的拉着齐风往屋外走。

待他们走远后,容修才铁青着一张脸宣布散会,拐到隔壁办公室去,将点名簿摔在桌上,一屁股坐上椅子。

二值的值长姓宋,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在矿上工作了好几年,电厂建成后,调来这里,一直待到现在。他端着杯子走过来,“小容,怎么了,在屋里就听见点名室吵吵的,出什么事了吗?”

容修不想被人看扁,躲避他询问的目光,“没什么。”

宋值笑着喝口茶,踱回自己位子上,“小容,你刚来,什么事都不太懂。那些工人,大多都是没成家的年轻小伙子。有时候脾气上来,是会冲你两句,别放在心上啊!”

容修脸上挂不住了,干脆脸皮一拉,转过头来,“宋哥,你说,我有做错什么吗?他凭什么跟我吵啊!他迟到了,我罚他的款,我这都是按照厂里的制度来的啊!他难道不明白吗?还说我针对他,我针对他干嘛呀!我吃饱了撑的!”

“噢?你罚了款?罚的谁?罚多少?”宋值兴致高涨,笑问。

“齐风!锅炉班长,昨天迟到罚了他10块,今天又迟到,就罚了20。”

宋值不免替齐风挽惜起来,“你还真罚啊!”

“什么?”容修不解。

“小容啊,我说你……”宋值摇摇头,“唉,你呀,太实诚了。”

“什么意思?”

“你以为他们这些人一个月能拿多少啊!齐风是锅炉班长,拿的算工人里最高的,也不过才六七百,那些副值,副司炉,副司机,噢,最低的是化验,也就五百块吧!你几十、几十的罚,他们哪里来得了。迟到这种事嘛,也不是什么大错,得过且过就行了。”

“可是,没有规矩哪成方圆,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下次岂不是更严重。”

“哈哈……你想得太多了。我来这里都两年了,说实话,只有听说过严重违规的被罚过款,其他什么迟到,串岗了之类的,就是口头说说得了。哪有真罚的。”

容修傻了眼,“没、没有人罚过吗?”

宋值摇摇头,“没有。那些制度就是拿来唬唬人,做做样子,应付检查的。工人工资本来就不高,真罚了还不得闹翻天。要知道,有些结了婚的男人还得靠那钱养家糊口呢!”

“可、可也不能……”容修涨红一张脸,结结巴巴说不全话。

宋值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他跟前,“小容啊,你知道我刚来这里时,他们那些工人的工资是多少吗?”

容修疑惑地摇摇头。

“147。”

“什么?”容修“噌”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瞪大双眼望着他,“1、147?”

宋值拉他坐下,笑着点头,“147,只有工资,什么都没有,147,开了整整一年。”

“一、一年?”

“对,一年。那个时候谁会说罚钱的事,谁忍心真的罚钱。147,能干什么?”

“怎、怎么会那么少?”容修显得有些局促,“那么少,他们为什么还要干啊!为什么不找别的活!”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个时候厂子刚建起来,什么都在摸索阶段,发电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哪有钱发给工人。你问他们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还待在这里。小容啊,他们不比你,有几个是大学生啊!还不是就为了这份工,虽然还不是正式工,但好歹有些保障,大家千辛万苦挤破头才搞到这份工。谁会轻易丢掉啊!要知道小矿区这样的招工,真的是十年难得一遇啊!不想下井做去挖煤,就得做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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