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不免笑起来,“敢情你们平日里都是这样干的,难怪主任会一气之下在冷却塔上用红漆刷上‘在此处游泳者罚款五十’,我来了这么久还愣是没想明白呢!原来真有这种事。”
容修脱了衣服来到里间,齐风正站在一个水龙头下冲肥皂,他于是走上前,“你快洗好了?”
齐风偏过头看见来人,点点头,“嗯,这就上去了。”
“下班回家吗?一起吃饭吧!”
齐风支支吾吾道,“呃……我……我有点事……不回家……”
“去哪?去工人村吗?”
“呃……对。”
“我陪你一起,我正好也要买点。”
齐风面露难色,吭吭哧哧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有点事……赶……赶得急……下次再陪你吧……我先上去了啊!”说完,齐风扯了毛巾拿了香皂,三步并两步,赶往外间。
容修正不解间,旁边两个电气的开了口,“值长,你以后就甭找他了,他最近没空得紧呢!”说完,两人相视神秘一笑。
“噢?”容修一边冲澡,状似无意问起,“齐风最近,有什么事要忙吗?”
“他呀,逮了新的虎。”
“听说是小楚介绍的,好象在银行上班。”
“我见过,昨天还和齐风一块逛来着,小姑娘文文静静的,长得很甜,我还特意多看了两眼。”
“怎么的,你小子还想来第二春哪!”
“许他齐风想,就不许我想啊!”
“就你那熊样……”
容修不发一言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香皂在手上打滑,滚出数步远,未觉。
“齐风那小子还挺害羞,掖着藏着的愣不敢说,搞的跟地下工作者似的。”
“还不是被陶小娟那妮子搞怕了,不定下来什么都不算数。”
……
“你没见,我那天见到齐风时,他小子紧张的那样,一个劲跟我解释这是小楚的一个远房表妹,让他帮着送送、送送的。嘿,你说这小子,至于吗他,不就是谈个恋爱嘛,不成也没什么丢人的,他那样搞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就装不知道呗,到了合适的时候他自然会公开的。”
“恐怕得等到吃喜糖的那天喽!”
容修接了满满一掌心的热水泼在脸上,随意冲了下头,便走向外间。
“哎,值长,你洗好了?这么快就上去?”
“噢,还有记录没写好呢,你们慢慢洗。”容修答了两句,拧干毛巾擦净身,抓起衬衫、裤子便往身上套。
澡堂的空气太闷,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出门,正午毒辣的太阳照在身上,容修只觉心口堵了好大一块,压抑得难受。
至于堵着的什么,他说不清。
回到办公室,坐在桌前,抓起笔,他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没什么好想的,工作,工作,还没未完成的工作……
无从下笔。
他满脑子都是齐风,齐风在干什么,齐风为什么要瞒着他,齐风找到了新的对象,齐风又要开始他的新生活了。
未免,太快……
快到他有点,难以接受。
是多久前,他还寄托着希望,他还对那个温暖他掌心的人说起命运,他傻傻的以为这一切是注定,他和齐风,是注定……
刻意忽略了齐风的平凡,平凡人只有平凡的梦,平凡人不会和他一样犯傻。
他一手撑着头,揉弄额发,抓不住一个实在。
会以为他哪怕有一丁点,一丁点,不敢期望太多,只是指甲那么大小的一丁点,会是……和他一样的……
原来……
甘愿当傻瓜的只有自己……
还是,失败了吗,还是必须要放弃了吗?
那又为何一次次给人希望,鼻子泛酸眼里冒泡的说什么命,什么运,不过又是一次恶劣的玩笑。
这种事还要再经历几次?
他不是圣人,心会痛,痛会伤,伤会绝望,绝望后就是放手。
这条路根本就不是他妈的人该走的!
他连大声说出爱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只因为他是个男人,和他一样的男人。
拼一次,拼出一切说一句爱,最终,只会连见到那人的机会都不再有。
也许倒落给他一个午夜床畔与新人谈笑的调资。
情何以堪。
骄傲一生的容修,他再也不干这种蠢事!!!
“刷刷刷”几笔写好记录,合上本子,戴上安全帽,他大步迈出门去。
有什么好自怨自艾的,不过一场空欢喜,不过一场白日春梦,到了该醒的时刻。
齐风,且当个过客吧……
点完名,齐风拐进隔壁的办公室,笑眯眯趴在容修桌上,“走,一块吃饭去。”
容修面无表情地整理桌上东西,“很抱歉,我约了人,下次吧!”
齐风愣愣地眨眼,“你刚才不是还约我吗?”
“刚才是刚才,既然你没有答应我,我自然约了别人。”
齐风死皮赖脸蹭上前,“约了谁啊?秦白吗?那带着我一起吧!吃完饭我陪你去工人村,你不是要买东西吗?”
容修锁好抽屉,站起身,眼神无波地看着他,“不是秦白,我约了别人,不方便,你自己去吃吧!”
绕过齐风身边,径直走向屋外。
齐风有点呕,他还特意拒了别人的好意,结果这家伙给他撂缸子了,没劲!
齐风小跑步追上容修,跟在他身边,“究竟约了谁啊,这么神秘,还不让我跟着。哼哼,你小子想干什么坏事?”
“我干什么坏事需要向你汇报吗?”容修回身瞪了他一眼,冷冷道。
“我----”
容修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齐风揉揉鼻子,悻悻地跟着,“我又不是那意思,你犯什么病啊!”
骄阳似火,蒸腾得大地似也要冒出缕缕烟来,夏蝉声声闹人心,齐风应景的怅然一叹----烦。
齐风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顺。
容修不知道哪根神经错乱,成天跟吃了十桶炸药似的,句句带刺,声声带冲。害得齐风最近也不敢太招惹他,憋着好几天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天热,上火?
该给他买些凉茶喝喝。
秦白的清凉粥怎么做的?哪天找他讨教讨教,要不,绿豆粥也行……
妈的,他啥时候干过这事,追陶小娟时也没这么上过心,所以我说跟有钱人交朋友,就是麻烦!!!
低咒一声,掏出手机,泄愤似的重重按下几个键,待那边一声有活力的“喂”传来时,齐风立刻蔫了一般,有气无力地说:“秦白,你教我煮粥吧……”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齐风从冰箱里端出冻成冰块的绿豆粥,用饭盒精心装好,再用小时候穿旧的棉衣包着,小心翼翼放在车筐里,一路上,他不敢骑快,深怕洒出来。
正午的毒阳跟在他屁股后,将他一身晒得水淋淋,薄薄的厂服沾在背上,额上大颗汗珠滚滚,等骑到厂里,已经变成水猴一个。
将棉衣包的饭盒抱在怀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涨满胸口。总之,就是好像,好像让他累得臭死,也挺美的。嘿嘿……他喜孜孜地直奔值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