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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诺(24)+番外

笑对朗月月光光照地塘上

照着欢畅孩儿父母温暖处乐也洋洋

去去去去家千里梦回故乡上

悲秋风独流浪那堪漂泊嗟风霜

冷落痛心岁月无情漂泊流浪

那日那朝鸟倦还巢春柳岸

啊深秋倍念家乡最断肠

远处里阻隔千里白云晚望

想想想别离后寸心怎会不思乡

每夜每朝报愁眠悲痛流浪

故地故苑最是难忘空盼望

啊深秋满地风霜最断肠

唱完了,周围显地更静。只有虫子在叫,唧唧的。看着仍然沉默的陆卫军,贺帅不知怎么的,心里更烦,就发了脾气,“好听不好听,好歹说声啊。”

“好听。”

“没了?”

“不错。”

贺帅听了这话,猛地站了起来,喊,“好听个屁,不错个屁,听地懂吗你?”这是首粤语歌,贺帅唱的是粤语。

陆卫军看着剑拔弩张的贺帅,眯了眼,低声说,“怎么了?吃火药了?发哪门子脾气?”贺帅捏着拳头走到他跟前,低头,说,“你实话告诉我,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

“谁说我们走不出去了?”听了这话,贺帅愣了下,“那我刚才问你,你怎么不回答。”

“我点头了啊。”

“你……说句话会死吗?大晚上,谁看地到你点头啊。”

“我牙疼。”听了这话,贺帅的火气“刷”就消了,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真是莫名其妙。怔了会,就在陆卫军旁边坐了下来,说,“什么时候疼的?怎么没听你说。”

“就今天才厉害。”

“是不是上火啊?”

“有点。”

“消炎药还有没有?吃了没?”贺帅去翻包,月亮大,看地清楚。很快就翻了出来,递了过去。陆卫军没接,说,“又不是病,吃什么药?”贺帅听他这样说,就要去拧瓶盖。陆卫军夺了过来,笑着说,“你那歌是真好听,都忘牙疼了。要不,你再唱遍?”

贺帅坐地上转了脸。陆卫军把药放好,说,“这药不能浪费,我们说不定就用地着。对了,刚你那歌,我一个字都没听懂,那就是广东歌?”

“是粤语歌。”贺帅倒在了地上,仰躺,“是首关于月亮的歌。说一个人,漂泊在外,看到月亮,就想起了家乡……”

“想家了?”贺帅没吭声,良久,喃喃了句,“怎么会不想?天天做梦回去。班长,我们能回去,是吧?”

“肯定能。”又听到这斩钉截铁的回答,贺帅就放了心。每天每天的确认,这个回答就是他全部的动力和信心。

“班长,要是没有你,这林子我是肯定走不出去;要是没有我,你现在肯定早已经回去了。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你。”

“今天是怎么了?刚才发脾气,现在又说这话。”陆卫军笑了下。

“班长,你说我们打这场仗,有没有意义?我们为什么要跑那么远跑来打这个该死的仗?”贺帅又转了个话题,他今天很烦,平时绝不会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他刚问出的这个问题,是每个人都刻意回避的问题,是根本不可能在部队随便提及的问题。这是个敏感的政治话题。他们是军人,如今就在战场上,正做着不要命的事情。如果心里有这样的疑问,那就是对他们做的事情打上了问号,也就是说正在否认着他们所做的事情。这种想法,对于部队的士气来说,是极其可怕的。

良久良久的沉默,贺帅其实也没期望陆卫军说什么。他只是想发发牢骚。

“贺帅,我给你说说我爹的事。”又沉默了一会儿,陆卫军似乎在整理思路。贺帅就坐了起来,坐到陆卫军身边。在班里,陆卫军很少提到家里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到他爹的事情,贺帅有些期待。

“我爹是抗美援朝的老兵,立了不少功。后来,负了伤,就退伍回了老家。他腿不好,干不了重活。我娘生我妹的时候落了病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也不太能做重活。我们家就没了劳动力,就靠我爹的几个劳保费过日子。

我娘想让他拿着那些个军功章去乡里县里找找人,可我爹却只是瞪眼,就一句话,咱不给国家添麻烦。地里的活,他拖着一条腿硬撑着做,从不求人。他平常话不多,只是喝多的时候,他才有话,一直说,不停地说,说他的兄弟都死了,死地太惨了,连魂都回不来了啊。就他还活着,还回来了,他可要好好活着,替兄弟们活着,不能给兄弟丢脸。这些话他念叨了半辈子,直到他去世。

我很小就下地干活,家里地里什么活都干。我们家没有劳动力,我娘就盼望着我快长大。好不容易算是大了,也到了上学的年龄,我爹却非让我去上学,说一定要有文化,不然就没法给国家做大贡献。我娘拗不过他,就让我去了。要是在城里,七八岁的孩子恐怕还是娃娃吧,在我们那,都已经成了半个劳动力了。我这一上学,好多活就又压我爹和我娘肩上了。我看他们苦,却还是想上学。我娘想让我自己说不上,那样我爹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我就是咬牙不说。现在想想,自己那时真是欠揍。

我妹生下来就先天不足,熬到五岁,走了。我爹很喜欢妮子,我妹走的时候他伤心好久。我娘后来一直没怀上,我家就我一根独苗。这个在农村,可不是什么好事,打架都没人帮。小时侯,和人打架,别人打不过我,就总哭这说,你等着,我回去找我哥。我没哥也没弟,那种滋味真不好受。

农村的孩子有谁不打架的,总是有输有赢。我有次被人打地狠了,哭着跑回了家。我娘拉着我就去寻了那打我的小孩家。回来后,我爹知道了,就让我跪了砖头。这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因为这个哭过。我知道自己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该自己解决。以后再打架,我每次都很拼命,他们也就怕了我。可是有次,我把一个比我小的小孩打哭了,他娘领着他寻到了我们家,我爹就又让我跪了砖头,我就又想明白了,不能打比自己小的,那是要让的。

从小到大,我爹对我的做法就是让我跪砖头。他说打我嫌累,就让我跪,跪到自己想明白为止,跪到说出他想要的动西为止。我许多事情就是在红砖头上想通的,好比不能随便哭,不能喊累喊苦,不能欺负弱小,不能眼馋别人的好东西……还有,别人有难,要伸手,能帮肯定要帮;是自己的责任一定要担起来,绝不能推;要做个响当当的汉子,决不能做孬种……

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爹去世了。走之前,他说他要去地下找他那帮兄弟去了,天天做梦都在一起,这下真能在一起了,还说妮子也在等他;他说对不起我娘,没让她过上好日子,说下辈子再补偿她;他对我说要好好孝顺我娘,好好学文化,做个对国家有贡献的人,还要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做个汉子,要担责任,绝对不能做孬种……最后,他说他要火化……那时,我们那地刚兴那个,根本没人愿意火化。而在他看来,这是他为他的国家能做的最后一项贡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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