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
然后一回雍郡,四爷就牙疼。牙龈肿起来了,一边的腮帮子都给鼓起来了。
桐桐给扎针,“怎么那么大的火气?整天说我爱着急,你这不是急的?”
四爷朝桐桐摆手,曜哥儿递了金银花茶来给他爹。
直到起了朕,四爷才能说话。一边喝了孩子递的茶,一边抱了孩子放在榻上叫他去玩拼图。
拼图就是把山川河流放在准确的位置上去,是四爷抽空给孩子做的。
见孩子不凑过来捣乱了,这才道:“原以为赵祯能借着废后中吕夷简的不妥当罢辍了吕夷简,可现在……难了。他不是不想罢相,是暂时他罢不了了。”
为何?
“党争!”四爷捂住腮帮子,“党争之乱开始了。”
桐桐挠头,之前有刘太后把持朝政,大臣们处于一种投靠太后又不敢投靠的太严实的情况,那不是党争,那是在太后和皇帝中间站队。属于皇权之争。
如今,皇帝亲政了,紧跟着党争便冒头了。
桐桐就觉得,这不全是赵祯的错,“这便是太后把权利把控的太死,赵祯压根碰触不到的结果。”
四爷递了京城的消息,“赵祯确实是想辖制吕夷简,进而罢辍了他。但是他能用谁?还是只能用范仲淹。”
嗯!范仲淹跟吕夷简因废后一事上生了芥蒂,两人对立关系自此开始。
四爷敲着桌面,“可范仲淹压根就不可能是吕夷简的对手。”
这个得从方方面面比较了,宋朝到了仁宗这一朝,官场上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复杂到不敢想象。
就说吕夷简此人吧,出身名门。他伯父是官做到太子太师吕蒙正,他父亲是官做到大理寺丞的吕蒙亨。他老丈人人是官至太子少保的马亮。
这些人是什么?是政治资本。便是人死了,留下的也是政治遗产。
这样的家世,姻亲故旧中,达官显贵占了多少。更何况,这么多年做宰相,他有多少门生故旧。
而反观范仲淹呢?他有什么?他父亲早亡,他两岁便随着母亲改嫁给一个叫朱文瀚的,此人是官身,但有官身无职在范仲淹才四五岁时便回了老家长山县。他是真正的‘寒儒’进士。
这样的门第你便是有才学,榜下捉婿也难捉到他。他的第一任妻子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乡下地方的姑娘,门第更一般;第二任妻子压根就是他的仆从。
也就是说,他毫无政治根基。
除了同门、同窗、志同道合的同僚之外,没别的了!他的‘党’没有别人那么坚实,那么牢不可破。
桐桐就说,“他终归是有支持者的。像是欧阳修这样的,不也屡次因为支持他而被贬吗?”
四爷就看桐桐,瞪着眼睛,看的可认真的。
桐桐:“……我……我又说错什么了?”
四爷一言难尽,问桐桐,“你知道欧阳修跟你的政见相左吗?”
啊?
四爷觉得牙更疼了,这都是世人被大宋的文华蒙蔽了双眼了!背过欧阳修的文章,然后见觉得欧阳修什么都是好的,也不知道这种认识是怎么来的。
他耐心的跟桐桐说,“你知道狄青最后抑郁而终,却不知道根子在哪,对吧?”
对!狄青是北宋一朝,难得的武将。
四爷就告诉她,“欧阳修上折子给赵祯,说‘武臣掌国机密而得军情,岂是国家之利?’”
这话的意思是:武将掌握了国家机密,又能手握军权,这难道对国家是有利的?
桐桐:“……”欧阳修还说过这话?
四爷白了她一眼,这话还没完呢?他在狄青的事上,又说,‘欲乞罢青枢务,任以一州,既以保全之,亦为国家消未萌之患。’
什么意思呢?这是说,他打算请求罢免狄青的职务,只叫他任一州的知军,这也是保全他,更是为国家消除了隐患。
四爷叹了一声,“这就导致了狄青被贬,几年后抑郁而死。”
桐桐:“”你等会,容我缓缓。
四爷哼笑一声,“知道正史上是怎么给欧阳修的政治作为下评论的吗?”
不知道。
“因欧阳修之故,‘重文轻武’之国策愈重,为之后中华屡遭异族入侵铺平道路。”
桐桐使劲的搓脸,再搓脸,“是这样啊!”
那你以为呢?
“竟然是这样吗?”桐桐突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大好了。她朝四爷摆手,“你先别说话了,我有些晕乎。”
然后睡了一晚上起来,两边的腮帮子都肿了,跟塞了俩核桃似得。
她给自己扎针,还叫白娘,“金银花就算了,给我泡黄连吧。砸开泡,要不然不出药性。”
这是怎么了呀?怎么上了这么大的火。
四爷看着又是心疼,又是想笑,“你这真是……”说着就喊人,“饭食软烂些,王妃这几日吃不得其他。”
桐桐捂着腮帮子,问四爷:“欧阳修是不是现在正在什么地方做诗写文骂咱们呢?”
应该是的。
桐桐觉得牙更疼了,然后看着四爷那幸灾乐祸的脸,“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哪知道你不清楚这事呢?
桐桐一脸的生无可恋,“我的《醉翁亭记》……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嗯!背的挺好的。
桐桐叹气,“能与民同乐,多好啊!”
四爷:“……”他给桐桐递了粥,“行了!吃饭啊!诗文是诗文,政治是政治。不是一码事!”欧阳修的政治成就,也就是在被贬滁州的时候发挥了‘宽简而不扰’的作风,取得了某些政绩而已。他的成就在文坛改革上,这跟政治无关。
桐桐端着碗,才发现她其实是过的挺糊涂的。如今再去想,“赵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只能借用范仲淹这样的寒门,才涤荡朝堂。”
是的!赵祯就是这么想的。
第1806章 大宋反派(127)
桐桐被冲击了一波之后,再不敢武断的去判定一个人了。
她开始了细致的整理大宋朝堂那些官员的家事和关系网。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像是之前为丞相的王曾,此人有过三任妻子,后两任都是做过两任宰相的李沆的女儿。这个李沆是谁呢?是后来牌位被请进昭勋阁的二十四功臣之一,素有圣相的美誉。
所以,王曾也是能继承岳父政治遗产的那种人。
她就发现,很多人家都是这样,子侄不一定有出息。但是没关系,可以在朝中选择有前途的后辈联姻。王曾是在原配死后,以鳏夫之身娶了宰相家的女儿。一个女儿过身了,还能从李沆家再续来一房。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这说明这个阶层固化到等闲的人挤不进去。
当然了,选了王曾是人家李沆家投资成功了,王曾确实位列宰相,从赵恒在位就受重用,一直到后来被太后罢辍。只怕现在赵祯已经想起了王曾的好了,想召王曾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