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挣扎了几下，想了想，还是没从混沌沼泽中爬起来，连刚才大家的话她也没听进去多少，便只好含糊说：“那今个月的特色菜阿徳决定就好了，就这样吧”
例会上，凌老板今天话出奇的少，但又没有怒气，只是寡淡着脸，心有戚戚的样子。
“也快过年了，给下面办的年货要办齐……别像上次那样，一视同仁的发，谁敢扣一分一毫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上一年，就有人在她眼皮底子下偷扣财物，分派给员工的东西也是缺斤少两，这种人，凌家不能养。
那个人跟了她挺久，开业的时候也帮了她许多忙，就因为这一次贪心，凌格把人给请走了。
别人暗地里说她心狠，说她不讲情面，她知道，但又能怎么样，敢当面得罪她的人沈城已经不多了，有财，别人就会让你几分，抬你几分，敬你几分。
可私下怎么想，她又能控制的么？
就像沈岚钦，他一直瞒着一些事，不代表凌格自己不会去看，她知道沈岚钦是喜欢她的，所以他一直逼着某些敏感的话题不说，那好，你不说，那她也不问。
她一直都在等沈岚钦开口，这一等，就两年多，快活惯了，都忘了当初自己的初衷。
人就是这么健忘，好了伤疤忘了痛，非要再痛上一次，才醒觉。
凌格哪里都没有去，坐在院子里，从中午坐到晚上，茶一杯杯的喝，也不觉得困倦。
等到夕阳微落的时候，终于把人等来了。
“今早听下人说你来沈庄，怎么没来找我？”沈岚钦靠着凌格坐下，摸摸凌格的额头，感觉温度挺正常，便也放心了。
“碰到你娘，就说了几句”她笑，从小碟子里夹了几颗胡豆，嚼着：“后来有事，就先走了”
沈岚钦沉默了。
“有些事，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比较好”
冷风阵阵，院子里落叶萧瑟，枯枝铺了满地，凌格眼咕噜转了转，笑：“开心点开心点，没什么事我们过不了的”
男人握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眼神很坚定：“小格，我们离开沈城，去哪里都好……我是不会答应亲事的”
“……”
去哪里都好……她一下子有些仲怔，离开沈城，那他们又能去哪里，这不是走不走的问题。
是能不能走，该不该走的问题。
沈岚钦因凌格的沉默而心慌起来，眼里忽闪过悲凉之色：“小格，我们离开这里”
手被握的太紧了，她没抽出来，垂着眼：“你让我想想”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沈岚钦刚一走，院子的房顶那边就飘来懒洋洋的男声，不是百里又是谁，凌格头也不转，哼：“偷听别人说话，也不怕耳朵生疮”
百里轻功卓绝，飘飘然跃下，在夕阳下衣袍流动，仿若仙人忽至。
男人吊着笑，施施然坐到沈岚钦刚才的位置上，撑着头，好兴致的拿筷子逗凌格：“凌老板，快私奔吧”
避开百里戳来戳去的筷子，凌格哈了一声，脸上是半点笑意也没有：“私奔，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
百里狐狸一样的脸，偏偏要弄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来，不过凌格现在是没心情跟他斗了，平静的说：“私奔，说的轻巧，奔去哪里，奔去夕阳啊？”
百里追云笑了。
“先别说我，单说岚钦，他走了……沈庄怎么办，人家那是郡主，抗婚就等于抗旨……新郎跑了，你叫人家皇家的面子搁哪里，而且这婚事是很早以前就说定了的，现在拒绝，实在是招打”
“凌格，不是我说你，当初这事我跟你说过，叫你早点抽身，你怎么不听呢？”
对这句疑问没有回答，凌格眼神紧致，每一句话都像从喉咙里卡出来的一样，干巴巴的：“再说我，你不是不知道我在沈城立足到现在有多难，第一楼上下五六十人等着吃饭，我跟岚钦走了……你觉得第一楼会怎么样？”扯出一点笑，凌格光脑子里就能想象出那个画面：“生意差就算运气好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关门大吉”
“如果私奔了，那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过日子，藏着掖着，跟耗子一样过，见不得光……岚钦和我是不同的，我是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耗子，再脏再穷都见过，可岚钦不是”
百里追云接话：“大家公子？不染尘埃？你怕他以后会后悔？”
“不光他，说不定后悔的是我”凌格扶住额头，手指冰凉：“我放不开”
百里余光轻轻扫过院子外面，若有所思的笑了，旁边的人完全没有留意到，只是手一个劲抖：“爱会磨光的，一定会的，百里……我舍不得这里”
“爱？”百里追云冷漠的反驳：“格子，你称其量是喜欢师兄，爱你还谈不上，你的心都没放下来，说什么爱？”
被哽的出不了声，凌格有种被人撕破脸皮的羞耻感，脸上火辣辣的很，就跟偷东西被捉个正着一样，难堪的想找理由出来：“我是喜欢岚钦的”
“你只是喜欢师兄对你好而已”拿着筷子转了几圈，百里懒洋洋的偏着头，言辞锋利似没有鞘的刀一刺进去，刀刀见血，剔肉见骨。
“谁不喜欢别人待你好！谁不喜欢！”凌格砰的一声站起来，恼羞成怒的：“老子反正就是一混账！你现在才认识我吗？”
百里悠悠呼气，摊手，更加无辜：“我只是在劝解你啊，生什么气呢，凌老板”
“当年我就跟你说过，你们两个，要走下去，难”百里追云再度轻扫了眼院外，眯眼说：“你说要等师兄开口，这都等了两年多了，也等够了吧”
百里的一番话让凌格猛的冷静下来，失去力气又坐回座位里，喃喃说：“若是走了，那就真成笑柄了，堂堂的沈庄庄主跟一身份不明的人跑了，天下第一笑话”
“别妄自菲薄嘛，凌老板你还是很有身份的成功人士啊”百里笑着安慰。
“……”
不是她妄自菲薄，沈城里谁不知道第一楼的老板是年轻丧妻拖着儿子的‘男人’，其实她也没特意的去束胸，真的，这对身体不好啊。
可就算这样也没人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你总不能让她在沈城裸奔一回，一边奔一边吼，老子其实是女的吧？
她和沈岚钦的身份差太远，这种差距不是说能用钱去弥补的。
她凌格只是一个暴发户而已。
百里追云眼光放柔，终于还是说了了句正经话：“你也别想太多，说不定师兄有办法解决的”
凌格毫无反应，嘴皮动了动，百里没听清，凑了前去：“嗯？”
这回终于听清楚了。
“你说得对，我是自私的混球”
百里委屈的眨眨眼，说：“我没说过啊”
“你就那意思”凌家长的声音冷静的可怕，“你不说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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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照过生意也是要照做的，凌老板招呼完一桌显贵们，笑着推出包间，一关上门，就长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