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大度,不愧是皇城”
皇子一旦年满十六就必须搬出皇宫,这是律法规定,所以楚祁的王府坐落在庆宫东边位的主街上,从这里望过去,隐约可以看见那巍峨的皇宫,黑色系的色调,让我想起秦皇的宫殿,同样的稳重深邃,不同于明清时代的奢华富贵红艳逼人黄瓦红墙,这种感觉更令人觉得敬畏而深刻。
从马车上下来,发现大门前一人都没有。
严钦解释“四殿下回庆滋事体大,知道的人还很少,如果三殿下出来迎接会引人怀疑”
迎不迎接的我倒不在意,只是有些尴尬的想等一会见面应该怎么开场白。
最后一次见面,我站在崖边,血沾全身,而他被楚涟揽在怀里,眼神波平如镜。
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而已,回首已是百年身。
大家不过都是临水照花人罢了。
严钦领我到一间房中,“这是三殿下的书房,您先休息一下,三殿下快下朝了”
书房很宽大,四周书架上摆满了书,严钦沏了壶好茶,茶香渺渺,书香阵阵,分外叫人安心。
留意到红木书台上铺着一副画,不经意瞟了眼,原来画的是人,旁边还有几句诗,看墨迹应该是不久前所作。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念叨着,安分的收回眼神喝我的茶。
一路奔波,到了如此安静舒适的环境自然周公就来找我了,理智告诉我不行,现在不是在等人吗?等一会人家回来看见我这副样子怎么行?
理智节节败退,我自欺欺人的想……就眯一会,真的就一会。
两天没怎么睡觉的人眼皮一合,立马堕入梦想。
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恍惚惚看见外面天已经黑了,书房里只有点点灯光。
一个机灵站了起来,一件狐皮大衣就从身上滑了下来。
“四弟,醒了?”很温和的声音,柔的像汪春水,不是楚祁是谁。
他坐在红木书台前,手里还拿着毛笔,书房里就他那里点了根红烛,我看见那张和若新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含着笑看着我。
就像心疼弟弟的好哥哥,在弟弟睡醒后给一个温和的招呼。
“嗯……你……好久不见”
他放下笔,走过来侧头看我“的却好久不见了”
他捡起狐皮大衣系到我身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明日三哥就带你去见父皇”
“嗯,好”我点头,两只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楚祁缓缓说“以前有些事我对你有所隐瞒,四弟多包涵”
我摇头,各人有各人的立场罢了“没事,我了解”
他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很顺手的握住我的手腕“去吃点饭,早点睡,你一定累坏了”
我思索着怎么称呼他,最终咬牙,“知道了,三哥”
天知道要我对着若新叫哥是什么感受……那小子一直都是撒娇的粘在我身边的。
楚祁到很自然的回头对我一笑,风华毕现。
他与楚涟站在一起,光论样子就已经羡煞旁人了。
“想什么呢?”他问得很轻柔。
刚刚睡醒头脑烂的像搅烂的馄饨皮,直接将心中所想讲了出来“你和楚涟还挺般配的”
月光下楚祁脸色微变,然后恢复笑容“四弟……真爱开玩笑”
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我暗骂自己一顿,这话能当着人面说吗?
第49章 父亲
一夜无梦睡得很安稳,醒来后两个俏丽丫环端着水和新衣进来,笑颜灿烂“公子醒啦,奴才帮您更衣”
微窘,我道“衣服我自己来,不过等一会帮我梳一下头可好?”古代人的长发一直是我的死穴,换衣洗脸这类事还是自己做习惯。
女孩们咯咯笑,把洗脸水放在一边“三王爷今日要与公子用早膳呢”
衣服是银灰色色泽,这种颜色与我灰发衬起来倒不难看,镜中男子银簪束发,灰白长发,偏偏样子又是年轻不过二十岁的面孔,这张脸比我刚来这个世界时多了几分硬朗的线条,轮廓分明,额间隐约可见数条淡化的伤痕。
早餐是我最爱的粥和包子,当然这粥里面有多少乾坤我说不上来,只能说楚祁府里的厨子真没白请。
以前楚祁在王府‘生病’期间我也是每天早去街上打热粥和包子和他一起吃,热腾腾的食物吃下肚人的心情果真会大好。
楚祁今日白色王袍,上绣五龙,清雅贵气,他与我同坐一辆马车,说道“父皇近日染了风寒,在未央殿修养,四弟不必紧张”
我一愣,摸摸自己的脸“紧张到不至于,只是有点……兴奋”因为不止一次听见楚祁和楚涟说到我和庆皇面貌的相似。
“那就好”楚祁安心的对我一笑,手自然的搭在我的右手上,我强忍着把手抽出来的欲望,尴尬的把头转向窗外方向,假装欣赏窗外风景。
感觉到我的僵硬,楚祁拿开他的手,说“四弟,我们之间不必如此生疏”
在皇宫门口下车,楚祁在没有侍卫带领下直接带我到了未央宫,殿里点着檀香,布置得庄重典雅。
龙床上的人半躺着,靠着枕头,手里卷着一本书看着。
太监低着头静静站在一旁。
那人穿着黑色睡袍,凝重的黑,用金丝锈的九龙盘踞在衣袍之上,原本该是张扬浮华的衣服现在却给人一种宁静庄重的感觉。
黑色的衣,白色的发。
散落在身后的发竟全是白发,听见声响,他抬头,眼睛里有亮光一闪而过。
他的眼像深秋的颜色,霎那,我以为见到二十年后的自己。
与老爹给我的感觉全然不同的震撼,当我看见他时那掩藏在皮肉之下的血几乎在吼叫起来,这是我的父亲,与我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以前的世界里我的亲生父亲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
血肉亲情,竟是如此刻骨。
“孩子,过来”他缓缓开口,声音也与我有七分相似。
楚祁站在一旁,我一步步走过去,看着眼前这个与我流着相同血液的人,“父亲”
他听见我唤他父亲,巍巍伸出手抱住我,声音有些嘶哑“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轩儿……”
第二日,他带我上朝,满朝哗然。
但却没有人对我的身分提出异议,估计是一早父亲就通知好的缘故,百官一味的说着天佑我朝保佑了四殿下回庆,定是皇上福泽深厚之类的话。但五皇子楚朦对我毫不加掩饰的恨意还是让我吃了惊,那少年站在百官之首,俊美的脸上是眼下无尘的冷淡和骄纵,而楚祁站在另一侧,谦谦君子的笑容,一身深紫色王服站在匍匐的臣子间,如同孤峰树于平原。
比起楚祁,这位弟弟实在是有欠风度。
按我的年龄本不能住在皇宫里,但父亲说骨肉团圆这种规矩不理也罢于是我便住长松殿,据说是我出生后就一直住在这里,直到宫变母亲带我逃离。
父亲不过四十多的年纪,却头发全白,我想到自己的灰发,心叹这基因真是很玄妙的东西啊……想必这个家族的男子发质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