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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9)+番外

第12章 万岁第十一声

容愈神色凛然,黑衣削劲,沉声道:“臣永远不会忘记陛下当年的教诲,这字……”眼垂了垂,青年一咬牙:“一直——一直刻在容愈的心上”

微讶,回头看着侧旁边的青年,又看回那牌匾,这才想起当年他正迷上了前朝大书法家柳公的字体,行文运墨间自然也偏着那个风味,一下子没认出来……也情有可原吧。

而且,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学柳公字体,似乎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眼前的青年才以户部侍郎的身份初登大殿,就以一人之力破了震惊朝野的两淮盐引案,抄了两淮上下五十三位官员的乌纱帽,当真少年英雄,当世少有。

在朝廷里呆久了,再纯粹的人,都免不得受污浊,明珠染尘,非他所愿,但那处处透着执着的眼,却让他不得不相信,那颗赤子之心,仿若当年。

“寡人知道,瞧你——别把脸板成这样了,对了,寡人今晚就在你这儿用膳好了”朝身边贴身侍卫吩咐了几句,侍卫长便悄然动身回宫调派更多的人来护送夜晚回宫。

黄花木案桌上,饭菜一碟碟送了上来,菜色自是比不上宫里的精致豪奢,可再精致也顶不上什么用,在宫里每道菜只能尝三口,口里连味都还没品出来就要换下一道了,乐趣全无。

容愈显然有些拘谨,臣子和君主同桌吃饭,如果不是极受恩宠的重臣都受不起这个福,他见状,微笑起来,容愈立刻欠身斟酒,白玉泛冷色的脸离近了些,可以清楚瞧见青年黑长的睫毛。

真像蝴蝶颤动的翅。

不得不说……爱卿你的脸,真比他后宫里的菩萨们秀色可餐的多啊。

“楚乔这段日子在你刑部,宁渊,你觉得这孩子资质如何?”这酒倒不错,他忍不住一饮而尽,叹道:“直说无妨”

容愈挺着背脊,手腕微动,又为杯中注满琥珀色的酒,在青花酒杯里颜色极漂亮:“楚乔?”唇角一掀,青年似笑非笑:“陛下,恕臣直言,楚乔资质太差,做事错漏百出,摆在刑部,不搭”

没用就算了,如果能当门神唬唬人也还好,关键是楚乔活似养在深闺的小白兔,大理寺的水土不养这类人。

可是户部那边,他那儿子又不让人去,小辈们就是事多,这做长辈的也只能担待着,咳了声,他道:“那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虽算不上聪慧,但好好培养,假以时日也说不定会是栋梁呢……”

容愈眼角一颤,似乎被栋梁这两字骇到了,还算语气平和:“是,臣知道,以后会留点心的……也会让下面的人留点心。”

“你做事,寡人放心的,你就当卖个面子给平西王。”展眉微笑,其实这帮楚乔何尝不是在帮容愈,容愈为人严苛,帮了楚乔,就是帮了他那二表哥,朝中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这份情平西王是会记着的,欠人情是最难还的,朝廷里更加如此。

在他的注视下,容愈只好嗯了声,还是有点不情不愿的,可能是觉得要把朽木雕成象牙比较有难度。

侍卫用银针试了各味菜色,无恙,他动动筷子,视线被那碟红红嫩嫩水水的东西给抓住了,“那是什么?倒是别致水灵。”

白色小碟衬着脆嫩的红,鲜艳的让人食指大动,谁叫他偏好一切鲜活可爱的事物,宫里的菜色多是庄重有余,灵气不足,哪似这菜,看着都让人觉得年轻了几岁。

容愈脸似乎有些红,“回陛下,这是腌萝卜,臣自己做的……上不了桌的,刚才下人拿错了。”

他万分错愕,大概堪比刚才青年听见栋梁二字所带来的心灵冲击,不可置信的瞅着青年的冷利俊容,一时无语:“自己做的?爱卿当真是……下得厨房上得朝堂啊。”

容愈恨不得立马找下人把那碟东西端下去,楚桑哎了声,筷子一伸,挡着,自是不情愿:“看样子不错,寡人试试先别急着拿下去嘛,寡人看这卖相真的很不错——宁渊,这是你家乡的做法?”

容愈低低说道:“嗯,是臣老家传下来的,酱料因为是自己配的所以腌出来的颜色有些古怪……让陛下见笑了”

他感觉到青年全身紧崩的很,如临大敌的样子实在让人忍竣,君子远庖厨是自古传下来的道理,也难为容愈还真的说出来了,他眼疾手快的夹起一块近乎透明的腌萝卜,送进口里。

容愈顿时失声,阻止未果:“陛下——这有点——”

本来还舒展的眉徒然一收,中间硬生生挤出一个川字,舌尖瞬间被酸辣突袭的片甲不留,辣,真辣,酸,也很酸啊……两种味道融在一起,冲得他眼泪都想往外冒了。

手掌平摊在桌面上,幻想着这微凉的桌面能把口里那股酸辣吸收,但那平生仅见的辣还是不依不饶的烧着舌头,宫里饭菜一向以清淡养生为主,哪里吃过这种辣度的东西。

“陛下,喝点水,赶快喝点水——”容愈正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却发现这儿只有酒水,便大声命仆人上凉水。

身为天子,他当然做不出吐舌头,或者猛喝凉水的动作,在青年担忧愧疚的目光中,他努力的把眼泪眨啊眨的眨回去,克制着,慢条斯理啜饮着喝下凉水。

咦,还别说,这辣完后竟觉得通体舒畅,口齿间含着一股酸辣的清香都让人有点回味了,呼出辣气一口,缓了缓,越发觉得那酸脆爽辣的口感美妙起来,容愈着急的板着俊脸,又往杯中倒满凉水,“这东西很辣,陛下一定吃不惯的,臣一时大意……陛下?现在难受吗?”

怎么会?他觉得自己全身毛孔都被辣开了啊,全身透着舒爽,不过舌头还有点烫,老脸微红的示意青年回位坐下,“寡人……没事”

青年脸上摆明写着不信。

“好吃,寡人就爱这味儿——”唇色泛红,但无损他靓丽心情,鲜辣的口感促使他又动银筷。

“陛下,先试点其他菜色填胃吧”容愈瞧着对方春光明媚的脸,不忍拂他之意,但还是劝说:“要不,陛下尝尝这汤?”

继续呵出辣气,楚桑已经和那腌辣萝卜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了,这也不能怪他挑食,要知道在宫里他从未吃的如此舒心过,更别说享受了,每餐二三十道菜色,花样多多,菜名长长,天上飘的,地上蹿的,水里溜的,地下钻的,怎么复杂怎么弄,连米饭都要有三种颜色,好吧,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

他对那‘吃菜不过三匙’的家法已经痛恨唾弃许久了。

他敢笃定,庆国皇帝个个短命一定是因为日日没吃安乐的缘故。

容愈一直担忧的看着他,自己碗前的饭菜一点也没动过。

眼睛虽谈不上被辣到眼泪汪汪,但也湿意颇重,他道:“宁渊,你手艺当真很好啊”

青年被楚桑笑意然然的目光一扫,倏的就低下头,脸部神色复杂:“谢谢陛下赞赏”

他继续慢条斯理的嚼萝卜,越嚼越有劲,直到那满满一碟都进了他的肚子里,这才满意地让下人盛碗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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