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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33)+番外

可能连孩子唯一的温柔都会消失殆尽。

青年一直跟随着他迟缓的步速,几次欲伸手扶他都被他的冷眼给赶走了,楚烈跟在他身侧稍后,因为靠得近他甚至可以闻到青年身上淡淡的血气,就算是血腥味,却依然觉得青年身上的这种气味让他有些心醉神迷。

楚桑觉得自己这样十分可耻,丢尽了老脸不算,还巴着念着那点的甜蜜,真真丢人。

天边晨曦微露,殿外清新的空气里不可避免的还残留着几个时辰前的血腥味,侍卫都已经全部换上了新面孔,玉阶上已经被清理的很干净了,看不出一丁点骚乱的痕迹。

哎,月黑风高,杀人不留痕啊,他迎着清爽冷风,十分唏嘘的感叹上一句,然后衣袖微动,在曦光印染中,顶着艰难,稳健地踏出脚步。

有些人,既想做皇帝,又不愿背负上逼宫篡位的千古恶名,最好的办法就是尊奉皇父为太上皇,一方面可保全皇父的体面,另一方面又可以堵住朝中的悠悠众口,十分便捷有效。

太上皇,虽然名字是好听,但其中辛酸苦楚也只有当事人才知晓了。

前朝也出了好几位太上皇,有些与囚徒无异,有些悠哉游哉堪比名士,但总的来说,大多都可平安入土的。

凭心而论,现在的日子比起以前也没什么变化,吃穿用度甚至尤甚从前,还不用每天五更起床,想赖到什么就什么时候,甘泉宫的景色比死气沉沉的长乐宫真是好上太多了,初春细雨时湖上生烟的雨景非常合他眼缘,,殿外四周繁花围绕,离床边最近的窗口外就是一片海棠春色,每朝一睁开眼,就可以看到在春风中闹着的胭脂点点,如若晓天明霞。

这么惬意的日子,比他以前所希望的还要合心,甚至让他整个人都鲜活了些。

只是那口气,还是卡在心口,不上不下的闹着。

比起自己的清闲舒适,他深知楚烈的日子可没那么好过,要在那么短短的时间里要整顿朝廷上下,安抚各路人心,就算青年能力出众底下的智囊团里人才如云,也是件很费力的事。

至于他这个老拖油瓶,就好好供着吧。

“上皇陛下……上皇陛下……”

楚桑在这个陌生的称呼中回过神,跪着小太监面很生,是新派来这儿的。

“上皇陛下,皇上在殿外侯着呢。”小太监用眼神求着他,“皇上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垂下目光,嗯了声,道:“喧。”

和楚烈斗这种气不是明智之举,毕竟青年现在还是把他供养的好好的,甚至连那股温柔体贴也丝毫没变,总是用那双黑黑沉沉,带点委屈疲惫的眼看着他。

明知道他最受不了这种眼神,稍微多看一下心都会软,哎,孽子啊。

楚烈一来,这周边伺候着的人都一个个训练有素的退下去了。

“把人叫回来,寡人渴了。”他瞪了青年一眼后,马上收回视线,免得又阵地不保。

楚烈微微笑着把茶端了过来,“不是有儿臣在吗,嗯,这茶还有些烫。”

他心口那股莫名其妙还卡着的气又往上冒泡了,冷冷一句:“不敢劳烦。”

青年身型一顿,杯中热茶就滚了出来,烫在青年手背上,楚烈连哼都没哼一声,倒是他看的心惊肉跳了,看着青年脸上有些疲惫憔悴的脸,口气也硬不住了,软了下来,“过来让寡人看看——怎么不小心点。”

青年将茶放在桌上,拿手绢擦拭干净手上的水迹,“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青年身材高大,肩膀很宽,帝袍穿在身上更是英挺高贵,泱泱大气,十分的适合,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楚烈挑了张椅子坐下,距离也选的不远不近,眼神里隐隐露出几分失落,像被主人踢多了的猎犬,生怕自己再靠近点就会被踹开。

但这种僵持下,他也不可能开口叫青年坐过来点,于是只好敛着眼皮,管他心尖上波涛涌动,仗着老脸皮厚,硬是没把嗓子眼里的话给憋了回去。

窗外春风浮动,暗香阵阵,殿内一派寂静。

许久,青年站了起身。

他手心顿热,心跳如鼓,老脸抽动。

“父皇,别和儿臣闹别扭了——”楚烈似是耐着性子,忍着烦躁地跪在他椅子边上,抓起他的手,“就当儿臣犯了错,原谅这一次,好不好?”

楚烈现在根本不需要他的原谅,兵权一交,虎符一给,他身上就只剩下一副老骨头了,他把手抽了出来,放在自己膝上,略一沉吟,道:“寡人是气你。”

青年脸色差的要命,铁青的厉害,手发泄似的抓着椅子的扶手。

“等你自己也有了孩子就会知道,父母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楚桑颇为艰难的垂下眼睛,“费力又不讨好,你当寡人气力很多吗?”

就算尽心的为孩子考虑,到头来对方还不一定领情,就像平西王为了楚乔操透了心,可楚乔最后还不是为了一个小倌就搬了出去?

“如果我不是您的骨肉,您还会不会这样对我?”

他顿了顿,从胸口里憋出几声闷笑,问:“你这是在质疑寡人的能力吗?“

楚烈哽了一下,掩饰着握拳在口边,咳了声。

“如果寡人不疼你,会把诏书放在那里?”他一提起这事就有些气血不顺,口气自然又不好起来,“还是你以为寡人真的老到连这个都可以忘记的地步吗?”

青年冷硬道:“可是父皇,我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你身上,事无绝对,我是不能允许一点意外的。”

“……”

“一点意外,都有可能要离开你——”青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之色,“这个险,我还冒不起。”

的确,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懦弱之人才会做的事,楚烈是绝不会让事情偏离他自己的把握,就像对弈一样,稳打稳扎步步为营,大局就在股掌间。

“父皇,你现在觉得自己养了个白眼狼了吗?”青年自嘲的扯开嘴,笑了笑,强势地站起来,半躬着腰,两手撑在椅子两边,把他圈住的姿态,剑眉入鬓,眼带凌厉:“可惜,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他啧了一声不置可否,深深陷在椅子里,头上的光影被青年的身体遮着,看不真切对方的表情。

青年最后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合上眼,“父皇,让我休息会……”

“要睡自己回宫去。”他心头战战,僵着说。

楚烈真是太累了,把头靠过去没一会就睡着了,英俊端正的脸一如往常,只是多了点疲倦,眼下淡淡阴影,看样子是多日没有休息过了。

窗外的海棠花被吹了进来,就落在青年的肩膀上,比照着楚烈一向气势逼人的脸,十分的好笑,就算气没消完,他心里还是疼着楚烈的,只是人在气头上总会说些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话。

腿有些麻,但也不能动,把落在青年肩头的碎花小心地拨掉,又摸了摸青年的脸颊,那年轻的触感都让他心头发起热来,父慈子孝,不是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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