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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有毒/与君共桃花(61)

“谁在那。”

仇韶中指微曲,弹出一记劲风。

风摇枝散,夜空里顿时花飞满天,纷纷扬扬中,有人从一侧树边信步而出。

“牧谨之见过尊主。”

人面生得很,个子高挑,幸好还算识趣,站在拱桥下端,否则以仇韶当时的个头还得仰头。

“你是哪个堂的。”仇韶停在拱桥最高处,俯看下去。

月色太好,对方身上镀着层淡淡的月华清色,仇韶觉得这名字有那么一点印象,对方专注仰看他的神色也有几分熟悉,但不知在哪见过,他想了想,确实记不清。

姓牧的未语先笑,声音清朗,“哪个堂的都不算,属下是新来的。”

哦,仇韶恍然大悟,这就是今天酒宴的主角。

“那你怎不去那边饮酒。”

牧谨之举步上前,离得近,仇韶鼻息里都是对方身上的冷香气。

也不知在花中驻足了多久,才能染上一身的味。

这人莫不是迷路了,仇韶以己度人了。

“本是要去的,走到这就不行了。”牧谨之解释:“酒时常能喝到,美景却不是,良辰加美景更是难上加难,怎能贪杯误事呢?”

仇韶端详了一下这位嘴皮子很利索的新人。

“你为何来白教?”

仇韶这会年纪不大,还略有些少年人好奇的本能,人人都有目的,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人是为了什么,为了财宝?秘籍?还是令人艳羡的江湖地位?

那人定定看着自己,没有迟疑。

“因为尊主。”

“因为您在这。”

梦很短,但很清晰。

清晰得仇韶心如擂鼓,他忽的想明白了一件事。

所谓良辰美景,其实都是假的。

只有心中所念的时刻,时时都是良辰,处处都为美景。

天刚刚破晓,残星将褪,仇韶在一声惊呼中醒过来。

“尊主——!”

在外正当值的药童欣喜得忘了敲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是直接撞了进门,

声音大得破了音,一嗓子传遍整座小院,不亚于天降惊雷:“尊主!牧护法醒了——”

仇韶倏地起身,力气大得掀翻了身后座椅,童子再一眨眼,教主早就春风一样刮得不见踪影了。

药童一路小跑跟上,别说他没想到,一开始他师傅都以为那穷鬼是来招摇撞骗的,谁让毕胜唐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还又瘦又馋,治病前要求先吃一盆肉压压惊,药童气的跺脚,恨不得把肉一盆子砸那人脸上,谷神医却说,人是教主不远千里抓来的,必然有几分本事,他们姑且看看,若真不行,尊主自会收拾的。

啃完肉,舔完汁,穷鬼打了几个饱嗝,这才从怀里掏出几颗药。

“这东西是我们毒楼最新研制的,能解百毒的丹药……虽然目前还没人尝试过,但是嘛,我有八成把握能救人。”

童子嗤之以鼻,解百毒?口未免开得太大,世上若真有这种药,那不早被抢翻天,还会落魄成连肉都吃不起的地步?

可谁也没想到,周盟主接过丹药,说既然这样,那他来做试药的第一人。

众人大惊,吴凌不赞成,谷神医连说使不得,周野贵为正道魁首,武林盟当仁不让的领袖,若在他们这里出了差池,谁也交代不了。

周野道:“谷大夫,找个你有把握能解的毒,若真不行,也出不了大事。”

“毒入体内,总会伤到身体,怎么能……对,找个弟子来不就好了。”谷神医劝阻道:“根本不用您亲自试药。”

周野却没同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是自愿,旁人未必是,况且,如果真不行,我还有把握抑制住毒,下面的弟子未必可以做到。”

谷大夫叹了声气,让童子去拿来一枚腊丸,捏开后,里头赫然是一粒裂骨丹。

此毒由十八种稀有毒草炼制而成,服下半柱香后,周身骨头会如被万千虫蚁啃噬,痛楚难当,只是并不会立刻致命,而是会折磨人至大半年后再夺人性命。

周野咽下毒后盘腿而坐,眼帘轻合,面色不改,唯有额头不断沁出的冷汗显示了他正承受着剧痛的煎熬。

毕胜唐没料到周野会来试药,艰难咽下口水,不知想到什么,捧着茶盏的手不自禁抖了抖。

周野服下解药,开始运转周身真气。

谷神医屏气凝神守着,一旦解药无效就会立刻出手。

一炷香后,周野缓缓喷出一口污血,涔涔而下的汗水也带着些许黑,在几双目光灼灼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有用。”

“没想到毒楼的人还有两把刷子,牧护法服了药,师傅再引针去毒,再养几日护法肯定就能复原了,外头的人老说周盟主侠肝义胆,我还当是骗人的,昨晚一看,当真的是名不虚传……咦,尊主,您现在不进去吗?”

药童止住絮叨,他见仇韶明明是急着要进门看人的样子,却又突然止步,仇韶目光望向那两扇打开的门,抬手抚了抚衣领,正好衣冠。

破天荒的,药童听尊主问了句:“本尊现在如何?”

药童从未见仇韶笑过,只觉一阵恍惚,手脚都不知道放哪了:“……好,好,尊主哪里都好得很!”

尽管心里的喜色泡沫一般不断浮起,仇韶已压下那点笑意,显得沉着又冷静,在绕过屏风时,忽听里头飘来一句谷神医的叹息。

“你们说,这可怎么给尊主交代哟……”

仇韶已先一步进了内屋,接腔道:“交代什么,人呢?”

床榻前围着好几人,见他进来,目光一下全望向了仇韶身上。

除了一人,就是已经清醒,如今支靠在床头的牧谨之。

牧谨之像没注意到仇韶,一手拽着吴凌的手,眼神温柔,轻言细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仇韶莫名觉得不太对劲,不,应该说是很不对劲。

这些年他的左右护法一直不大对盘,明面上的井水不犯河水已经是两位护法对彼此的最大宽容,他真不知道两人何时关系好到要手手相握的地步。

“阿韶,你先稍等。”吴凌深呼一口气,尽力不失态,看向仇韶的目光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有一点误会。”

但能将吴凌气成这样的误会,绝不是一点而已。

吴凌拧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简直下一刻要拔刀相向也不足为奇,他对呵声滚开,甩手欲走,又被人拽住,牧谨之身上披着的外衣滑在床上,那急切专注的模样更是前所未见。

“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仇韶扼住牧谨之手腕:“放手。”

牧谨之吃痛了一下,这会才回过神看到仇韶,歉意一笑,喊了声尊主,便不再多看他一眼,全神贯注在他一旁的吴凌身上,手仍没放开。

周野揉着太阳穴,不忍直视地撇开眼,大约是气氛太古怪,自个去外头缓气了。

毕胜唐被五花大捆在一边,支支吾吾不敢看仇韶。

仇韶脸色徒变,他去哪都是焦点,何时受过被人视为无物的冷遇,何况他对牧谨之病情那么挂心,说鞍前马后也不为过,如今他来了,牧谨之却连正眼都没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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