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涅安抚了他，似乎完全相信了他的话，甚至将他收留下来，认作弟子。
可事实上，段涅不信他，从一开始就不信。
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若有，也是阴谋。他甚至没有让人去调查少年的说辞是否属实，他知道，少年既然敢说，必定不会在此露出马脚。
某些人觉得他“输”给了段姽，不足为虑，身子是坏的，脑子也是坏的。这样拙劣的计谋，竟然也想蒙骗他？
既然他们不肯放过他，他便索性将计就计，看谁技高一筹吧。
第53章 番外六
段涅时常会被梦魇困住。
在梦里，一开始他总是独身立在一座巨大的洞穴内，岩壁上刻画着数不清的神佛鬼怪，他们在他眼前一一浮出岩壁，最终化为实体。
有一狰狞鬼将手持长戟，落到他的面前，悬浮于半空。
“你为何造出我等？”
段涅直直看着他，目光不躲不闪：“为修行，成大功德，得大自由。”
“功德何在？自由何在？”
“修行未有圆满，弟子仍需努力。”
鬼将冷哼一声，锋锐长戟劈向段涅，在他颈侧堪堪停住：“心魔不除，何以圆满？”
段涅还想继续辩，身后却伸出一双白玉无瑕的手臂将他牢牢缠住，随后耳畔传来柔媚的低喘，一声声酥麻入骨，淫靡入髓。
“皇兄……小九想你……”
“啊……皇兄……我要你……”
段涅仿佛被定住了身形，动弹不得。
那手柔若无骨，顺着衣襟滑进去，大胆地抚摸着胸肌与腰腹，甚至还想往下。
段涅忍无可忍，一把钳住那手，恨不得将其折断，却又不敢真的弄伤了对方。
他闭了闭眼：“放过我。”
不是放开，而是放过。
那声音忽地尖锐地笑起来：“你心魔仍在，爱欲未消，如何就想逃离我？”
随后便是无止境的魔音，在空旷的洞穴内，满天神佛的注视下。那肖似段姽的声音不断呻吟着，尖叫着，模仿那些淫词浪语，甚至还加入了段涅的声音配合。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段涅闭上双眼，捂住双耳，仍不能阻止那些似曾相识的欢爱声钻进脑海。
一声一声，甜腻的吟叫，从欢愉到痛苦，从平缓到高亢，伴着黏腻的水声，最后在激烈而混乱的喘息中归于平静。
每每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段涅都是满身汗湿，急喘连连，久久无法入睡。
他猜到终有一天段姽会发现他还活着的秘密，但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样快。而差错，竟是出在他送给白涟的玉佩上，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段姽给他三日，要他登船。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若段姽真较上劲儿来，这小小一个摩云寺又如何阻挠得了他？
段涅在波旬洞枯坐三日，对着一洞神佛，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到第三日，齐方朔来了。
他问他：“如何？”
段涅说：“我看不破，放不下。”
“既如此何不顺其自然？”
段涅看向对方，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他的头发，因何而白？”
齐方朔在他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他看不破心魔，放不下段姽，他会登船，随段姽返回藤岭。
齐方朔叹了口气：“为你。”语毕，转身离去。
齐方朔猜对了，他登船不久，段涅便奉命登船，戴着一张金刚面具，自称“苍鸾”，说愿随天子前往藤岭担任国师。
兜兜转转，段涅这只凤凰又回到了曾经囚禁他的牢笼。
段姽想补偿他，却又不肯做回兄弟。他似乎认定这一生都要和段涅过了，这一辈子也只会被段涅肏了，无时无刻不在诱他堕落。
段涅被他步步紧逼，一天到晚神经紧绷，简直身心俱疲。
而高贵的夏天子仿若不知他的心累，丝毫不懂收敛，打定主意别人拿他没办法，可劲儿地撩拨，誓要将高高在上的国师拉进波旬的魔域。
他做出来的淫举，足以令世人震惊，任何一名凡夫都无法逃脱他的魔掌，要与他地狱沉沦。段涅虽是龙子凤孙，也不过一介凡人，如何逃得了魔王的精心算计？
段涅一次次从梦中惊醒，那些梦从他旁观、旁听段姽与另一个幻象中的“段涅”抵死缠绵，淫乐不休，渐渐变成了他无可抑制地将段姽拥入怀中，撕碎他的衣服，侵犯他的身体，将他修长白皙的脖颈啃咬得鲜血淋漓。
他迷恋那具柔韧美丽的身体，怀念那张红润柔软的唇，更无法忘怀将凶器顶入对方体内时，那紧致温暖的感觉。
他在一日日入魔，被他的“波旬”所惑。
哪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都会抓住，他不愿堕落，不愿受人间爱欲左右。可老天爷这次似乎站在了段姽那边，不给他看破红尘的机会，同魔王一起，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祭天大典，段姽遇险，他几欲发狂。
可疑的液体烧灼着段姽的手臂，将他完好的皮肉烧灼得面目全非。段涅的心似乎也随这伤口变得鲜血淋漓起来，呼吸间全是痛楚。
一想到他活着，段姽却有可能先他死去，他就痛彻心扉，简直无法找回平日里的冷静。
段姽昏迷不醒，他守在床边，心里想着：只要他活着，活得好好的，我又有什么不能答应他的呢？
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事到如今，他再做不到自欺欺人，自打诳语。
他心中有段姽，他爱段姽。这爱或许不同于男女之情，不同于兄弟之情，不同于父子之情，可谁也不能否认这是爱。
同为男子如何？兄弟如何？叔侄又如何？
乱伦，背德，这些似乎都被段涅抛到了脑后，或者说，这些都没有段姽来得重要。
他放不下段姽，只好去放开一直介怀的伦常礼教。
“段姽，你要记得，是你将我拉入了魔道！”
他终是勘不破心魔，仍要在这红尘俗世里煎熬，与他的魔王一道，齐齐坠入爱欲忧怖。
第54章 番外七
段辛因为出身，从小便不得我喜爱。
一开始养在段涅身边，我就没怎么关心过他，后来段涅假死，我更加没心思去管他，就将他交给了董太妃抚养。
先帝的这位太妃，在宫里几十年，不比后面进宫那些年轻女孩，祖母级的人物了，不曾生养过，因此格外疼宠段辛。
到段辛四岁，我欲让他开始学习太子的礼仪了，便将他从太妃处接了回来。又因为想培养他和段涅这个亚父的感情，思量之下，决定让段涅给他开蒙。
于是之后的许多次，我去麟趾宫，总能看到段涅怀里抱着个小娃娃，教他识字或书写。那画面充满和谐，仿佛一幅美好的画卷，让我都不忍出声打扰。
段辛总是不时仰头看段涅，似乎是想得到对方的夸奖。
他这点像我，我小时候段涅教我识字那会儿，也爱这样看着他。他只要称赞我一句，摸摸我的脑袋，我就能高兴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