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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人间(39)+番外

至此短短两句话,我心中已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选择继续听下去。

只听楚邵云道:“我是替师父不值,那昏君处处不如您,凭什么霸占着皇位不肯让贤?他还胁迫您,折辱您,实在死不足惜。”

段涅道:“我倒是想动手,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

楚邵云沉默下来,似是在想法子,片刻后道:“这样,过阵子师父劝昏君去别宫度夏,到了那里您再随便找个理由离开,我会想办法替师父动手除去昏君。”

“你动手?”段涅有些吃惊。

“师父放心,我有法子的,一定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段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说:“申禄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他最是忠于段姽,恐怕段姽死后他不会罢休。”

楚邵云一哂:“有燕穆侯和嵬灵君这两大诸侯的支持,师父再控制住太子,难道还怕他区区一个奴隶不成?”

“你的意思是,让我挟天子以令诸侯?”

“正是如此!”

段涅似乎觉得此法可行,低低笑起来:“妙哉妙哉!只是……我为了权势,你又为了什么?”

楚邵云一静,从座椅上站起身,单膝跪到了段涅跟前,仰起脸道:“我自然为了师父。”

听到这里,我已是心神俱乱,慌忙将机关恢复原样,整个过程手都颤抖不止。

他原来不是不想我死,也不是原谅了我,而是既想我死又想要权势。

可这段时间的浓情蜜意又算什么呢?

我整个人都乱了,心里充斥着各种疑问与回忆,一桩桩一件件,叫我觉得不敢置信,又觉得好笑。

为了这至高的权势,他当真是什么都能忍,装得那么像……那么真。

我失魂落魄离开麟趾宫,一回自己寝殿便被门坎绊了一跤,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安澜见此大惊失色,忙过来扶我。

“陛下陛下!您怎么样了?可有哪里摔伤了?要不要奴才宣太医?”

我眼前阵阵发黑,全身都是冷的,连血都仿佛冻成了冰渣,心也被冻得一片麻木。

“你们都退下,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安澜不敢忤逆我,招呼着众人纷纷退下。

不一会儿,偌大寝宫便只剩我孤零零一个。

到头来,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歪歪斜斜扑到床上,只觉得身上发虚,没有一丝力气。

他要我死……

他竟然这样恨我……

有了楚邵云,他便不要我了……

我手指紧紧揪着丝滑的被褥,将脸埋进其中,不一会儿便感觉面料被热液浸湿。

辞去梦里繁花,醒来孤清冷月,都是……活该。

几天后,段涅果然提议要与我一同前去别宫度夏。

“你想去?”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段涅神色间看不出丝毫异样,道:“许久不去了,你不想去吗?”

我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眼,想要看看他的眼中有没有一丝惶恐和不忍,奈何什么也看不见。

段涅要是真的想骗我,我是怎么也发现不了的。

我心中一叹,罢了,他既然想要我死,我又何必让他不开心。

他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给他去取,更何况只是要我的命呢?

“好吧,我们一起去。”我说。

第41章

准备了几日,带上一应日常用物,乘着六驾马车,天子的队伍浩浩荡荡便从皇宫出发,前往位于藤岭附近的别宫——昆图。

这座别宫在我出生前便已落成,整体位于山巅之上,气势雄伟不凡,内部装饰也极为奢华,更有大小汤池二十三处,房屋五百余间,可说是我父王耗费了众多民脂民膏修建成的一座酒池肉林。

以前父王每年都会带着大半个后宫去别宫度夏,我从小不受重视,长时间在大半个之外,也就后来几年,段棋开始失宠了,才轮到我陪伴圣驾。

小时候总是很羡慕别的兄弟姐妹能和父王一起去昆图的,毕竟谁也不想做被留下的那个,但后来真的去了,发现也不过如此。在父王眼里,那是他的金窝银窝翡翠窝,在我眼里,却也不过是偏僻了点的另一座皇宫罢了。

自从登上皇位,我便一次都没来过这里,没心思,也不好如此享乐。可事到如今,这兴许就是我最后的埋骨之地了,总也要让我享受一两天吧,不然当这皇帝岂不太亏?

我坐在岸上,小腿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全身只敞着一件薄薄的白衫,虽是盛夏,但因山中凉爽,别宫中倒也不觉闷热。

今儿个泡的这处泉水,温度与人体相当,不冷不热,正适合这个季节。

我用脚划拉着水,盯着池子另一边的段涅发呆。他双臂向后伸展搁在岸边,闭目小歇着,惬意十足,一点看不出是要置我于死地的模样。

可能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幽幽睁开双眸,正好将我抓个正着。

“不下来?”

我明明心里痛的要死,可脸上竟然还能伪装出笑意。

“不下来。”我将一条腿从水里抬起,跨在岸边,大敞着下半身道,“皇兄过来。”

段涅看了我一会儿,视线从脸上一路移到我裸露着的腿根处,顿了顿,终究还是缓缓游了过来。

他游到我身前,脸正对着我的胯部,我甚至能感觉到吹拂在我肌肤上的灼热气息。

“我还没在白天看过这里。”段涅伸手握住我搁在岸上的那条大腿,更往外掰开了,去看腿根处那块狰狞丑陋的伤疤。

那里的皮肤是新长出来的,理应麻木迟钝,今日却不知为何,只是被段涅用手指轻轻碰了下,便让我浑身一颤,生出一股尖锐的痛意来,似乎当年那割肉放血的痛楚还停留在旧伤口处,阴魂不散。

“唔……”

段涅移开手,抬头看着我,低低问了两个字:“疼吗?”

就这短短两个字,没头没尾的,却听得我顷刻间眼眶发烫。我知道他在问我,当初疼不疼。

要是以前,我一定会嘴硬说不疼,说为了他什么都值得,但现在……

“疼。”我眼前突然变得雾蒙蒙的,像笼了一层水汽,“疼死了。”

他似乎有些吃惊我反应这样大,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看来是真疼了。”说着他凑近我腿根,轻轻吻上那块疤,语气温柔地哄道,“他们一开始都瞒着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解蛊需要用到你的血肉。给你吹吹,好了,不疼了。”

我恍惚地忆起,小时候摔疼了,他也是这样哄我的。因为贪恋他少有的温柔,我一次次假装摔倒,就为了让他给我吹吹。

我用疼痛去换他消除疼痛的安慰,仿佛饮鸩止渴的人,愚蠢至极,可又毫无办法。

感觉到他柔软的唇离开了我的肌肤,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怎么了就伸手按住他的后脑,不让他走。

“皇兄,再亲亲我,我疼。”

我真的要……疼死了。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声线不去哽咽,却止不住那些夺眶而出的连绵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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