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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人间(31)+番外

这次来,只有两种结局等着我。段涅恨我欲死,那我便死,也好放他解脱。段涅不要我死,我便接他回去,余生都与他作伴。

死生各半,就看段涅怎么选了。

“两年不见,你疯的更厉害了。”他瞥了眼匕首,并不接下,转身去拾置于石桌上的衣服穿上,“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离开这里,以后都别再来。”

手指收紧,匕首上的宝石硌着掌心,生出一阵阵刺痛。

他不信我,他觉得我不过是在惺惺作态,根本没有为此赔上一条命的觉悟。

既然如此,不如便“作”给他看!

“皇兄大人大量,不与我计较,我却不能原谅自己,这条命算是我还皇兄的……”说着我飞快拔出匕首,闭上眼,刀尖对准胸膛就猛地扎下。

我怀着决绝之心,下手自然不留余地,只是刀尖终究没有落下,我都已经屏息做好了剧痛的准备,匕首却霎时止住了势头。

我睁开眼,只见段涅左掌牢牢握着刀刃,此时已是鲜血淋漓。全是他这奋力一握,才叫我没有当场殒命。

那血珠一滴滴砸在地上,发出轻响,混合着段涅粗重的喘息,成了这洞穴中唯二的声音。

这一刀割在他手上,也同割在我手上没有差别了。

我心疼他,心中又止不住地欢喜。他还是不舍得我死的。

段涅冷着脸咬牙道:“放手!”

感到他在施力,怕他伤得更重,我赶忙松手,下一瞬他就将匕首丢到了地上。

“皇兄……”

我刚要开口,段涅便用那只完好的手指向洞口方向,阴沉着脸厉声道:“要死去别的地方,不要死在这里!”

我一动不动,只当没听见。

见他左手垂在身侧,还在不住滴血,便想为他先疗伤:“皇兄先别急着赶我走,好歹让我给你包扎一下。”

我朝他走近,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却被他反应激烈地抬手挡开。我不自觉退了一步,这一退,兜帽不知为何竟滑了下来。瞬间,我一头雪白的发立时暴露在了段涅眼前,再无遮掩。

此处光线昏暗,却不能叫他错看了我的发色。

“你的头发……”果然,段涅双眸微微睁大,一脸震惊。

我难堪又懊恼,怕他觉得我丑怪,于是迅速将兜帽重新戴上。

“不过是白了头发,皇兄不必在意。”我将脸掩进阴影中,不愿让他瞧见我如今这幅鬼样子。“皇兄既然不要我还命,便跟我回藤岭吧,让我慢慢补偿皇兄。”

久久都没得到他的答复,我以为他被我吓住了,心一下揪起来,正要抬头,就听他语带沙哑道:“你是不肯就此恩怨两清,各走各的是不是?”

“是。”我垂着头,想也不想道。

要么死,要么带他回去,从没有第三个选项。

恩怨两清,像陌生人那样就此别过?

不可能,做不到。

“我给皇兄三日时间,三日后请皇兄务必登船,我在船上等你。”说完我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转身快步往洞外而去。

待走到洞口时,发现除了齐英等人,那名叫做邵云的少年竟然也在,而且正和白涟玩得不亦乐乎。

白涟本被他追的到处乱叫乱跑,一见到我出来了,拐了个弯朝我跑来。

“陛下!”他在我面前刹住脚步,“这么快出来了呀!”

我摸了摸他的发顶,道:“带我们回船上吧。”

“啊?这就要走了吗?”白涟很有些不舍,“才半天都不到呢!”

我说:“现在不走,还要呆三天,三天后才走。”

我与白涟说着话,少年跟在他身后从远处过来,见到我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草民楚邵云,参见陛下。”

看来他是从白涟嘴里知道我的身份了。

“平身吧。”

他抬起头,原先在洞里模糊不清的五官便骤然清晰起来。

长得普普通通,最多也只是清秀,可他眼底竟然有颗与我一模一样的泪痣。不过左右调转,我的在右,他的在左。我看着他的时候,就像在照镜子。

少年见我一直注视着他,抬手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脸:“陛下?”

我移开视线,转向一旁齐英,命令道:“将他一同带上船。”

齐英一愣,但也很快领命,上前将还没回过神的少年瞬间制住,点了穴道,再由另一名护卫背在身后。

“陛下……你为何要抓邵云哥哥?”白涟被这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我朝他轻轻一笑:“我只是请他去船上喝茶,不用担心,很快你的段涅伯伯也会去的。我们会一起回藤岭。”

第33章

回到船上后,我亲自写了一封诏书,将摩云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说他们是当今圣者,隐世大能,一心求成佛果不慕凡尘名利,我十分钦佩这样的品德。笔锋一转,又说大夏朝堂正是少了这样一位高风亮节、堪比明月的人物引领,恳请玄凌仙师念我心系苍生的份儿上,赐我最优秀的弟子和我一起回藤岭。我愿封其为师,奉之为上宾。

只要玄凌不是傻子,就该知道怎么办。而段涅若不想他那小弟子出事,也会乖乖就范。

楚邵云被我软禁在船上,一天十二个时辰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他的存在既叫我不快,又叫我觉得碍眼。可为了胁迫段涅,我偏偏不能动他。

当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解下斗篷时,他目带惊愕地呆呆看着我,半晌开口说了句:“原来是你……”

我没听清:“什么?”

少年一下收回视线,盯着地面道:“原来陛下就是师父的弟弟。”

他竟然知道我,这倒是稀奇,我以为段涅死也不会再与人提起我这个不肖的弟弟了。

“他和你说起过我?”

少年沉默片刻,道:“嗯,师父说过他有个弟弟,和我长了一样的泪痣,就是左右颠倒。”他似是想到什么,苦笑道,“有时候我都觉得要不是因为这泪痣,师父恐怕不会救我。”

“他还与你说了什么?”我追问他。

少年低落的摇头:“师父教了我许多东西,但不太说他以前的事,也不说岛外的事,波旬洞是他唯一的苦修。”

我望向窗外海面上那座遥遥的孤岛,低声道:“恐怕他的苦修要到头了。”

我在船上等了三天,到第三天的时候,段涅没来,齐方朔倒是回来了。

因那一整日我都立在甲板上,是以直接与他打了个照面。

他看我的表情真是越发冷冽了,要不是白三谨还在我手上,他恐怕都能立即将我从船上丢下去。

“陛下好手段。”

这样简单的反讽,我还是听得懂的,凉凉一笑道:“比你们差远了。”

段涅假死之际,他们那连成一线的手段,瞒天过海的本事,岂是我能比拟的?

齐方朔道:“你该知道对他来硬的没有用,硬碰硬的下场是什么,你已验证过了。你绑了他的弟子,又下了那样的诏书,他虽一时屈服于你,却不会一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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