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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人间(14)+番外

我要诸侯们抓到段棋的人就杀,但没告诉他们抓到凤王的人该怎么办,特别是当凤王的人和段棋的人搅和在一起时。

曾经的死敌,合该水火不容,却在主子一个被我搞死一个被我囚禁后,奇迹般的联手了。

我本事可真大。

“申禄要来藤岭了,皇兄可要见一见他?怎么说也是尚地的亚卿。”

我将这件事告诉段涅,本来也没想得到他的回应,未曾想他转动眼珠看向我,思索片刻竟是点了点头。

“哦,那个奴隶?见一见倒也未尝不可。”

碧虹灵珠对他可能真的有奇效,才几天功夫,脸色虽还是差的,看着起码没那么病怏怏了。

“他叫申禄。”我纠正他。

段涅靠坐在宽大的罗汉床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执卷,身旁小几上摆着个水绿色的细口花瓶,瓶中插一支嫩生生的碧翠蒲柳,整个人显得分外漫不经心。

“我知道。”他头也不抬地道。

有时候我真觉得我们,我、段涅,包括段棋,不愧为兄弟。只要涉及轻视之人,便连直呼其名都觉得是种煎熬,一定要找个极尽折辱的词来指代,才叫不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比如我,现在在段涅心中恐怕就是个没良心的“小畜生”。而申禄,对段涅来说永远只是“那个奴隶”。

不过申禄原本也的确是个奴隶,祖上三代都是奴隶。他从小就遭主家虐待打骂,不堪受辱,于是逃了,结果没逃掉,又被抓了回来。

奴隶私逃,可大可小,为了杀鸡儆猴,主家将他绑在一根柱子上,风吹日晒,供来往行人观看。我凑巧便是那“行人”之一。

可能是因为我身体里有一部分“不那么高贵”的血脉,我对周围一群皇亲国戚并无归属感,反而更能同情平民和奴隶。

我让身边随侍向主家表明身份,将申禄顺利买了下来。本来也只是一时冲动,觉得车室闷热,掀帘子往外一瞥,瞧着可怜就买下了,根本没想到这件事还能惊动段涅。

申禄就比我大两岁,我与他很说得来,少年人嘛,都是有几分共通性的。而在几次交谈中,我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有理想、有抱负、有胆识的年轻人,加以培养,定能成为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

抱着惜才爱才的心,我叫人去了他的奴籍,让他成了我身边的一名门客。

但这事没多久就让段涅知道了,那日他叫我去见他,我到的时候,他也像这样靠坐在一张塌上,只是身边摆着另一只花瓶,瓶里也插着另一朵春花。

“听说你买了个奴隶。”

我老实站在离他半丈远的地方,说:“他现在不是奴隶了,是我的门客,就和皇兄的门客们一样。”

“不行。”他没有片刻迟疑,唇间吐出的两个字清晰有力,掷地有声。

我一愣:“为何不行?”

他一边翻书一边缓缓道:“今日随手买来的一个奴隶都能成为你的门客,往后那些真正身怀本事的有识之士哪里还敢来与你毛遂自荐?你不爱惜名声,就勿怪别人的非议,以后有你追悔莫及的时候。”

他有他的考量,但我不爱听他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好像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一样。

我忍着火气道:“奴隶怎么了?他能让我懂得百姓之劳,稼穑之难,纺织之苦,便不是毫无用处的,难道非得像智深那般的才配为‘客’吗?若皇兄嘴里的所谓‘有识之士’觉得申禄是奴隶便轻看了他,认为我用人儿戏,那这样的人还真不配做我的门客,谁爱要谁要!”

我这是公然与他叫板呢,就差说他眼光有问题,那种人他爱用他用去,我才不要。

我以为又要挨一顿打,正绷着皮肉预热,没想到他这次却没动怒。

“看来你很看重他。”他放下书,看向我。

“是。”我不畏与他对视,正色道,“因为他值得我看重。”

我自己都替自己捏了把汗,而不知是我的论调说服了段涅,还是与宋甫等人斗法已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竟没有再干涉我任用申禄的事情。之后我送申禄进学堂,修习兵法谋略,一路都十分顺利。

再后来段棋反了,旬誉人打来,申禄一路忠心耿耿跟着我,几次救我于危难,用事实向我证明了当年并没有看错他。

我见段涅又不理我,背着手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抽出书,逼他看我。

“再过几日便是十五,皇兄是自己过去找我,还是像上次那样我让人‘请’你过去?”

这其实就是个互相折磨的过程,折磨着我的身,折磨着他的心。

但哪怕一天,折磨他所带来的快感还大于我肉体遭受的痛苦,这种行为便不会停止。

“你还有没有廉耻?”他稍一用力,将书又抽了回去。

“廉耻?”我玩味地重复这两个字,笑道,“这词儿可真好,发人深省。十五那日,皇兄既然不想去找我,就换我来找皇兄吧。”

我倒要他教教我,什么才是“廉耻”。

第16章

尚地本就在藤岭边上,离得不算远,官道又好走,没几日申禄就到达了藤岭。

我迎接他的时候,在他身边见到个眼熟的人物——甲巳。

原先在段棋身边效命的家伙,武功不错,经常护卫在段棋左右,后来段棋私通旬誉人,他不愿为虎作伥,据说还将搜集到的信件等证据交予齐方朔,彻底背弃了段棋。

段棋的完败,可以说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没想到离开厉王后,他竟转投申禄门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申禄信任他,我就不会猜忌他。

我并没有让甲巳回避,而是当着他的面与申禄讨论了些尚地的民政问题。

就这么尽兴地聊了大半个时辰,想起段涅还等着见申禄,便道:“你刚到藤岭,我本应该先让你好好休息,但凤王想要见你,你还是先去见一见他吧。”

申禄一愣,随即躬身道:“是。”说罢与一旁宛若壁花,没什么存在感的甲巳一起退下了。

这次申禄逮到的这个人,名叫康国鑫,是段涅的旧部,与我也算老熟人了。老家伙从前我见他就一脸奸佞,总觉得他看我没安好心,万万没想到他能干出与段棋余孽狼狈为奸的事。

关于怎么处置他,我已有了打算。先问问段涅的意见,再去狱城审问一番,没意外的话就斩了。

我并不觉得段涅会替他求情,他喜欢什么我或许不知道,但他讨厌什么,我还是有些见解的。

他最恨人背叛,无论是不是迫不得已。

午后,我正在埋头查阅各大臣呈上来的奏折文书,那头刘福急匆匆奔进来,还差点摔了一跤。

我一蹙眉:“怎么了?”

刘福擦擦汗,干笑道:“陛下,申大人方才面见凤王殿下,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吵起来了,殿下拿桌上砚台砸申大人,一不小心砸中了,把申大人头给砸破了,流了些血。”

我倒抽口凉气,这“一不小心”砸的可真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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