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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38)+番外

“别哭了。”他抬起胳膊,手掌盖在谢卿脸侧,用指腹抹去了对方连绵不绝的眼泪。

谢卿先是一愣,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看向他,忽然像是被触动了某个机关,不仅没有停止哭泣,反而抱着厉渊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极尽伤心,仿佛要将今日受到的惊吓全都用这种方式发泄出來。

“我以为……我以为你要死了。”他哭得并不好看,一张小巧的脸都皱成了一团,皱巴巴的挤着,鼻涕眼泪一把。

厉渊安抚他:“这点伤还死不了。”

当初被严梁辅派人追杀,掉落悬崖脚断手断,最后还不是被他挺过来了?想要他的命,就一刀可还不够。

谢卿哭得鼻子都塞住了,说话嗡嗡的:“……我就是害怕嘛。”

厉渊让他扶自己坐起来,靠在岩壁上。

他看了圈周围,不见哥舒柔和杨庭萱,便问:“哥舒柔和杨公子呢?”

谢卿一听他提杨庭萱心中就暗恼不已:“杨公子杨公子,你一刻看不到他都不行是吗?”

厉渊静静望着他,也不言语。

谢卿起初还能直视他与他对峙,后面终是坚持不住,只好退让。

“在外面,和哥舒柔一起守夜。”

杨庭萱可能也觉得尴尬,不想同谢卿呆在一处,哥舒柔说要守夜后便跟了出去,没再进来。

“不关杨公子的事。”

谢卿目光一闪,又接着听厉渊缓缓道:“你和杨公子吵架,我虽然睁不开眼,但都听到了。这一刀是我自愿要还姜晓的,是我自己想补偿她,和任何人都没关系,你不该迁怒到他身上。”

谢卿咬牙:“那我该怪谁呢?”

厉渊看着他:“有些事没有谁对谁错。”

“你总是有很多大道理,可我不想要那么多大义,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守好自己的小家,陪着馨儿快快乐乐长大!”

替厉渊脱衣服时,鲜血浸染了衣物,又冷又黏,他从来没见过厉渊这样伤重过,他一直是伟岸高大,仿佛无所不能,是谢卿心目中的大英雄。骤然见到厉渊那样无知无觉的模样,他是真的害怕,打从心底生出恐惧,恐惧到除此以外的情绪都憋回了心底,包括悲伤。

“我不在乎是杨家死绝了还是陈家死绝了,旁人的死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再也不想做什么大侠了,他就是要做个自私自利的人。

“你今日对杨家陈家视若无睹,焉知你不是下一个他们?”厉渊眼里一点温情转瞬即逝,“我护的不是一个杨庭萱,是所有如杨太府一般,为社稷殚精竭虑却惨遭构陷的官员家人。你明白吗?若无人愿护他们,官员做事便会畏首畏尾,白水镇的新县令难道不知道罗汉堂的存在吗?他为何不向刺史禀报?”

谢卿见他又要满口道理,心里越发逆反:“因为不想惹麻烦,惹了麻烦,就要全家都死光!”

厉渊眉头簇得更紧:“不错,他不愿惹麻烦,可若每个官员都像他一样,便没有人再会为民请命。”

谢卿道:“谁爱请谁请!皇帝老儿都不管了,任命一个奸佞作为一国宰相,光你一个隐姓埋名从长安逃出来的前金吾卫护这护那的又有什么用?”他气得要死,有些口不择言,“杨庭萱就是个害人精,你这次没事不代表下次没事。等你伤好一点我们就与他们分道扬镳,他们去他们的千机门,我们回我们的巫州。你要是不肯,我就去官府检举姓杨的!”

厉渊胸口剧烈起伏着:“你敢。”

谢卿最是嘴硬,当即冷冷一笑:“你看我敢不敢!”

“谢九郎!”厉渊很少连名带姓叫他,而一旦这样叫了,便也说明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一掌拍到山壁上,整个手掌都陷下去几寸,石子粉末扑簌簌得掉落。

“你之前做的荒唐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若为了一己私欲就去检举杨公子,我绝不会姑息。”

谢卿愣愣看着他,像是吓住了,又像是不敢置信,或者两者皆有。

“那你准备做什么?”他哑着嗓子问,“杀了我吗?”

厉渊没有说话,他挪开那只按在山壁上的手,坚硬的山岩竟然像是棉花一样被他生生按出一个五指印。

谢卿看着那手印,仿佛厉渊方才那掌是打在他的身上,让他五脏六腑无一不痛。

“你要为了杨庭萱杀我?”

而最痛的还要数心口,简直痛到他不能畅快的呼吸。

“不要再胡闹了。”

因为刚才的一番动作,厉渊胸口的绷带又渗出血来。他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满嘴都是血腥味。

谢卿这会儿都要分不清是在心疼他还是心疼自己了,只觉得自己掏心掏肺为了对方,厉渊却丝毫不领情。一时又气又委屈,霍地起身,俯视着厉渊:“你总觉得我在胡闹!”丢下这句话,他便快步往洞口跑去。

哥舒柔坐在火堆前擦拭着自己的斩马刀,抬头看了眼发呆的杨庭萱,接着低头擦刀。

“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杨庭萱茫然地抬头:“嗯?”

哥舒柔仔仔细细把刀擦了一遍,又用布将之缠裹起来。

“你可以靠在上面哭。”

杨庭萱听懂了,理解了她的意思,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我,我没有要哭。”他慌忙解释。

哥舒柔抬头看他:“你也不要怪九郎,任谁遇到这种事心里都不好受。”

他们一个是师命难违,一个是为了报恩,唯有谢卿,从头到尾都和这件事没关系,只是被一系列意外卷进来的无辜之人。

杨庭萱苦笑一下:“我明白,我没怪他。他说得对,我的确是个害人精,要不是我,他们也不用背井离乡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姜晓虽然不是被他引来的,但他始终是个“因”,也难怪谢卿恨他。

“哎,你也不用这么说。”哥舒柔还想安慰他几句,却苦于笨嘴拙舌,半天也憋不出合适的词来。

她干脆挪到杨庭萱身边,在他怔愣的盯视中,拍了拍自己肩膀。

杨庭萱一动不动,显然是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哥舒柔啧了声:“哎呀靠上来啦!”

她有些不耐地用手将对方的脑袋按到自己肩头,见杨庭萱没什么反抗,离开时还颇为满意地轻轻拍了拍他的鬓角的位置。

杨庭萱双眼瞪得直不溜丢的,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一靠给他内心冲击不小,甚至冲散了他的苦闷。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谢谢哥舒柔把肩膀借给他,并委婉的提一下男女之别时,谢卿从山洞里冲出来了。

他显然是刚哭了,眼圈还红着。

杨庭萱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下子直起身,做贼心虚般往旁挪了挪,与哥舒柔拉开了一臂的距离。

谢卿看了他们一眼,不发一言地从驴车上取下自己的包袱就要走。

哥舒柔连忙叫住他:“你去哪儿啊?”

谢卿站住了,半回过头道:“回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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