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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3)+番外

“两年前灵犀村被马匪洗劫,老少男女无一人幸免。”他一手置于桌上,一手送送握拳搁在膝头,语气十分平淡。

可能是真的年月长了,感情淡了,谢卿听到全村被屠,家人全死的消息,竟然心中生不起一丝悲痛。那里像是隔着什么东西,有些遗憾,有些惆怅,但并不痛苦。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哭,更没有痛不欲生的恨意,有的只是……麻木。

“那你呢?你为什么活下来了?”

“那年冬天,我听说稍远一些的镇子上有粟特人高价收狐狸皮,秀兰快生产了,我想多存些钱给她和孩子准备着,就带上皮货离开了村子。”厉渊目光幽远,似乎陷入了回忆,“我去了一个月,等我回去,村子已经被付之一炬。”

他只迟了两天,只要他在早回去两天,谢秀兰就不用死,村子也能保住。可他就是差了那么两天,老天并不佑他。

谢卿默默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你是我姐夫?”

厉渊看着他,点点头:“不错。”

厉渊替谢卿赎了身。

他只是把刀重重往桌上一放,板着面孔对辛妈妈说要买走谢卿,辛妈妈就吓得腿软了。之后他给了两吊钱,带着谢卿走了。

辛妈妈有苦说不出,她当初买下谢卿时还要两吊呢,把人养到这么大,吃了她那么多米,好歹也要给个二三两银子吧。可厉渊看起来太不好惹,这里又是边关,杀了人往大漠一逃官差根本没办法,辛妈妈权衡了下,也只能抖抖索索收了那两吊钱,不敢多嘴。

谢卿走时,被楼里相熟的绿萝拉住了。

“你要走了是好事,但是我看那个人不像是个好人,你跟着他恐怕要吃苦。”

谢卿本以为这是对方故意酸她的,不在意地摆摆手,说:“他是我姐夫,我跟着他总好过在楼里被人欺凌,有他在总不至于饿着我。苦点就苦点,我能忍的。”

可跟了厉渊几天之后,他发现他错了。绿萝说得对,跟着厉渊可太苦了,竟然比他在谢春楼都要苦。

厉渊带着他一路出了城,进了大漠,之后每天风餐露宿,饿了吃馍,渴了喝酒。短短几天他整个人都黑了一圈,脸上被太阳晒得都褪皮。

沙地还特别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比平地耗费体力得多,偏偏厉渊并不等他,自己身轻如燕走在前头,让他远远跟着。谢卿常常会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就忘了自己的存在。

“姐夫,我们到底要去哪儿?”谢卿裹着披风,拉了拉头上的兜帽,遮住刺目的阳光。

厉渊忽然停下来,蹲下身手指扒拉了下沙堆,从下面扒出一只水袋。

他拔开塞子往里瞅了瞅,嫌弃地皱眉,将水袋往后扔给谢卿。谢卿手忙脚乱接住,晃了晃发现还有一小半水,迫不及待仰头灌了一口。这些天他一直喝厉渊的烧刀子,喝得嗓子眼都疼了。

“去杀人。”厉渊站起身,望向远处西沉的落日。风卷着他破烂的披风,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吹向谢卿。

谢卿呛了一下,用袖子慌忙擦去漏出来的水,不敢置信地去看厉渊。

“杀人?”

厉渊自顾自往前走,找到一处有巨石遮掩的平地,坐下开始掏干粮吃。

谢卿见他不理睬自己,撇撇嘴跟了上去,挨着厉渊坐下,手自然地伸过去讨要吃食。

厉渊给了他一半馍,两人安静吃着。太阳很快完全消失,沙漠中的气温变得越来越低,谢卿觉得冷,更紧地依偎过去,身后却忽然一空,差点摔他个跟头。

“你干嘛呀!”他嗔怪地瞪着厉渊。

此时正好远处传来一声狼嚎,谢卿吓得缩了缩肩,厉渊望着兽嚎的方向说:“我去找柴火生火。”

火升起来后,谢卿靠着火堆,身子逐渐回暖。厉渊不是个话多的人,谢卿对他的认知很少,除了是自己姐姐的夫君这层关系,只知道对方的名字。

入夜后,厉渊将靠巨石的那边让给谢卿,自己睡在了外侧,面对大漠,背对火堆。

谢卿吞咽着干涩的馍馍,盯着厉渊的脊背,有些嫌弃地想着:“这人真是一点不体贴啊,姐姐到底看上他什么?”

他咽下最后一口干馍,裹紧身上的披风,面对火堆睡下。

睡到半夜,他忽然被一股飓风吹醒,火堆里的柴火被吹得散落开来,没多会儿又被沙子湮灭。风沙刮在脸上,刮得他几乎要睁不开眼。

谢卿从来没遇过这样的事,原先他在谢春楼也是知道沙暴厉害的,可那时有屋有顶有门,绝不是现今这样幕天席地的境况。

他闭着眼,惊惶地叫喊:“姐夫!姐夫你在哪儿?”

叫了几声,吃进一嘴沙。

巨大的恐惧席卷他,他简直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强势地扯到了巨石底下,背着风沙吹来的方向。

“在这。”

谢卿艰难地睁开一只眼,就见厉渊淡定地扯下脸上的防沙巾,神色寻常,似乎丝毫这不惧恶劣的天气。昏暗的光线下,唯有他的眼眸格外明亮。

第三章

谢卿被厉渊护在岩石之间,黑风狂沙间,只能看见对方模糊的轮廓。

鼻尖是浓厚的酒味,环抱着他的人身体惊人得热,谢卿不知不觉依靠着这热源再次昏昏睡过去。

一夜安睡,等再醒来时已经风平浪静。他拉开盖在头上的披风,抖落沙子,举目四望,一眼便看到厉渊正在巨石的另一边,拉开裤裆尿尿。

谢卿瞄到对方胯下沉甸甸那物,下意识缩了缩腚眼,就算多日过去,被这孽物破开身体的疼痛仍叫他记忆犹新。

“你看什么?”厉渊身为武人,对他人视线最为敏感,很快就发现了谢卿直白的盯视。

他自顾撒着尿,头也不抬,声音低沉清晰。

谢卿脸一红,别开脸去,撇撇嘴,心里默默念着:“看一下怎么了?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早上两人吃完干馍馍,就又再次上路了。谢卿不知道厉渊要去哪里,问他也不说,要不是靠自己走不出这大漠,谢卿真想半路抛下对方独自离去。

他的亲人都死光了,和厉渊也不过认识没几日,什么姐夫不姐夫的,叫起来好听而已。姐夫这层关系,恐怕还没他们一夜夫妻来得有情面。

谢卿见厉渊一个劲往前走,边走还边仰头往嘴里灌酒,那背影仿佛永远也追不上似的,就有些气闷。

“我走不动啦!”他往沙地上一坐,不走了。

太阳升上中天,清晨的那点凉意迅速退散,高温烤得人晕头转向。这大漠大到仿佛没有尽头,他们就像两只漫无目的缓慢爬行的蚂蚁,随时随地都会被黄沙掩埋。

谢卿抓了把沙子,负气地朝远方用力抛出。沙子随风而散,须臾间便了无踪迹。要是他死在这大漠里,应该也会像这些砂砾一样被吞噬同化,再也无人问津吧。

没多会儿,他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厉渊站在他面前,沉声命令他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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