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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水为湛(16)+番外

郁泞川冲身后指了指道:“屋里睡觉呢,他上午刚在屋后头锄了地,累着了。”

农村娱乐少,不是看电视就是打牌,郁泞川家就一台破破烂烂的小电视机,一共只能收到三个频道,看久了还会突然黑屏,连郁吉吉都嫌弃。郁大磊倒是喜欢看人家打牌,但有一次他看着看着突然发病了,倒在地上抽搐的样子吓坏了不少人,之后别人就不让他看了,为此他还难过了好久。

也只有种种地,喂喂鸡鸭,是他有限的能做的几样事情。

唐湛道:“种地好,锻炼身体。我是不会种,会种谁还去健身房啊,我直接种地就行,还能晒个日光浴!”

植被茂密的地方这蚊子就奇多,乡下更是如此,偏巧唐湛特招蚊子咬,来回走动还好,这一站着不动,没多久就觉得脖子上胳膊上痒得慌。

他来回甩手,原地跺脚,都不管用。那蚊子跟不要命一样,还是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撞。

“你都不会被咬吗?”唐湛不可思议地瞧着坐在台阶上气定神闲的郁泞川,观他肤色白皙,裸露在外的地方连个红痕都没有,不由啧啧称奇。

郁泞川将烟蒂按熄在台阶上,用着缓慢地语调道:“我不招蚊子咬,只有你们这些大少爷,皮肤嫩血肉香,才格外引蚊子。我们皮糙肉厚的,它们想咬也要思量下会不会叮不进去,半路把口器给折了。”

唐湛觉得郁泞川可能对“皮糙肉厚”这词有点误解。他一巴掌拍在脖子上,摊开手一看,掌心一包血,拍死一只小黑飞,脑海里立马浮现一句广告词:皮薄馅儿多,一口全是汁。

他不自觉抖了抖,就见郁泞川起身回了屋里,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上拿着瓶绿油油的花露水。

“涂点吧,解痒。”

唐湛接过瓶子,蹲院子里给自己身上的包一个个涂上花露水。

他咬着烟,口齿不清道:“你们家要是人都不在,大伯犯病了怎么办啊?”

现在是暑假还好说,等郁吉吉去上学了,郁大磊一个人在家,犯病了摔倒了没人知道,出了事可怎么办?

他就是老妈子心态,觉得和这家人有点缘分,就控制不住想了解更多。

郁泞川道:“平时家里没人,就把他送到村头郁韦他们家。郁韦你还记得吗?就当初跟吉吉一起骗你那小子,矮矮小小的个子。他爷爷和我爷爷是堂兄弟,我家也算和他家有点亲戚关系,他们会帮忙看一看我大伯,晚上再由我们领回来。”

短短几句话,分明也不如何煽情,听得唐湛心里却是一阵阵酸涩。

小小年纪就要为生计奔波,还要照顾病人,弟弟又是个不省心的熊孩子,真是不容易。

唐湛想着能不能回去跟他领导提一下,给他把工资涨一涨,不动声色的帮助一下这家人。

他知道郁泞川心气高,就不想帮的太明,怕对方瞎想。

“你刚刚弹的什么?”他目光扫到一旁搁着的乐器,仔细一看,有点像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说书人弹奏的乐器,细长的颈,就三根弦。

“三弦。”郁泞川答,“就觉得无聊,弹着玩玩的。”

唐湛在音乐方面的造诣不高,听不出他这个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但如果业余的也能弹成这样,那郁泞川天赋可以说很不错了。

他对这种民族乐器充满好奇,忍不住就要上手摸。

“这个是什么皮做的?我瞧着有点像蛇皮啊。”唐湛摸了摸琴鼓的地方,能摸到隐约的鳞片的触感。

郁泞川手指摩挲着琴头的蝙蝠骨花,道:“就是蛇皮的,蟒蛇皮。”

这把琴还是郁泞川的母亲留下的,作为少数民族,能歌善舞是她的天性,而她把这种天性也遗传给了郁泞川。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弹奏三弦,甚至自学了五线谱,《梅花调》、《夜深沉》、《塞上曲》,这些高难度的曲目,他甚至不用看谱就能自如弹奏。

弹拨类乐器,一般都要佩戴假指甲,郁泞川也不例外,右手缠着五枚假指甲,各个色如琥珀,由玳瑁制成。

这会儿也不弹了,他就想将假指甲卸下来。

他用的是胶布缠绕的方式,粘性挺大,一只手不太好卸。唐湛见他吃力,主动上前帮忙。

“我来我来!”他也没有什么男男授受不亲的顾虑,一把就将郁泞川的手指给握住了。

郁泞川差点没一脚将他蹬出去,刚要甩开手,见对方注意力都在他手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的确是在认真给他卸甲片,并不是借机想做别的。他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多想了,蠢蠢欲动的脚和手这才按捺下来。

“你今天不上班吗?还是夜班?”唐湛将假指甲卸下来,指甲片归指甲片放,胶布归胶布放,没一会儿就全都搞定了。

郁泞川别扭地收回手,暗暗搓了搓指尖,仿佛是想将唐湛的体温搓掉一样。

“我不做了。”

唐湛拨弄指甲片的动作一停,诧异地抬头:“不做了?”

郁泞川垂着眼,掩去眼里沉郁的情绪,将指甲片归到掌心,又拿起一旁三弦,往屋里走去。

唐湛蹲在台阶下,愣愣望着他背影,半天捏住嘴里的烟,用力按向地面。

郁泞川放好了琴,又从屋里出来,手里多了杯白开水。

“家里没茶叶,你就凑合着喝吧。”

唐湛盯着摆到自己眼前的那杯水看了片刻,又去看眼前的郁泞川,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点什么。

“是不是他们把你辞了?”

疑惑过后,他很快想明白,郁泞川这家庭条件根本不可能主动辞职,他不做了的原因只可能是诺亚不要他了,让他滚蛋。

“是我不想干了,里面的人际交往太复杂……”郁泞川不知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唐湛一听是他自己不想干的,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想到以后不能在酒店里巧遇对方了,他这心里还有几分小失落。

唐湛在郁家又待了会儿,直到郁大磊午睡醒了,郁泞川听到响动要去照看他,唐湛见他忙,也就不欲打扰他,与他告别了。

回到酒店,他洗了个澡,正准备去酒店餐厅觅食,自称总经理助理的女人打电话给他,说王总想要与他共进晚餐,问他有没有空。

唐湛现在别的没有,最多的就是时间了。有人请客吃饭,他自然是欣然应下的。

时间约在六点,毕竟对方是长辈,唐湛也不敢穿的太随意,翻出许久不穿的西装西裤套上,到点就出门了。

王经理比他到的还要早,远远的就冲他招手:“小湛啊,这呢!”

侍者为他拉开座椅,唐湛风度翩翩地说了声谢谢,在王经理对面坐下。

王经理是个见惯大场面,经历过诸多酒局饭局的人,控场能力极强,一餐饭下来话题不断,密度又不会太过惹人厌,叫唐湛十分满意。

甜品过后,侍者上来收盘子,桌上瞬间干干净净,只剩两支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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