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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37)+番外

“你真的不愿意再理我了?”今夜任祺的耐心充足得骇人,简直像正在拉开一场阴谋的序幕,他又用温柔过水的声音说:“我会想你的。”

浦春麟肩上沾染的热量忽然明确起来,鲜活得像嗑药,那触感立刻包裹住他,让他浑身发颤,眼里好像要涌起热浪。

“其实今天赵晓雨打电话给你,是我让他打的,我想找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任祺说道:“可是你没出来……”

他笑得无比讨好,可是浦春麟依然看不到,他要是看到准会惊讶,任祺居然会笑得这么满脸讨好。

“……你真的不愿意理我啊……赵晓雨也跟这么说……”任祺叹着气,声音里饱含沉甸甸的无奈与哀伤。

他的声音一击即中,是最大型的杀伤武器。

“我会哭的……”任祺说,语气似乎真的有些哽咽。

浦春麟心口疼得像有人踩在上面舞蹈,但是他咬紧牙关忍耐,他不肯吭声,他的决心无以复加。

“今年七月,我在新西兰,那边正好是……冬天……我会……一直戴着你的围巾……”

任祺的声音开始断成截,浦春麟捕捉到其中的不寻常,一时闪过些微慌张,坚固的防护立刻裂出一道小小的细纹。

“我……”任祺说,没有再往下说。

忽然的寂静比话语更有穿透力,浦春麟一个没留神,抬头望了任祺一眼。

任祺正望着他,脸上是他从没有过的泪,堪称传奇,他的眼泪与浦春麟的目光狭路相逢,足够杀得浦春麟片甲不留。

偏偏这时任祺像片花瓣一样笑了笑,抬手擦了擦脸:“那我……还是回去了……”

他站起来,背对着浦春麟又抬起手,往脸上揩去。

浦春麟四大皆空地拉住了任祺垂下的那段衣袖。

眼泪真是奇妙的东西,组成成分大约是水,含有少量无机盐、蛋白质、溶菌酶等其他物质,除此之外,有时候会含有无法计数的情感,酸楚、甜蜜、感动、悲伤。

情感的密度大于白矮星。

浦春麟被任祺的眼泪砸回原型,他张口结舌地喊:“任……任祺……”

第一声,是前奏。

他又张开口,第二声还没有出来,眼泪已经涌出,是第一句歌词。

他张着嘴巴,又喊了声:“任祺……”

眼睛闭不上,嘴巴合不拢,眼泪糊成一片,一遍遍念那个好几个月没念过的名字。

任祺,任祺,任祺——

你别哭——

你要去哪里——

任祺转过身,脸上干净一片,反倒是被淋了雨般的浦春麟吓了一跳,他赶紧伸手把浦春麟搂住,单手松松圈着,一向清高淡定的人着急起来,也忘了纸巾就在床头,只是伸手胡乱去擦浦春麟的脸。

浦春麟哇哇大哭,心脏砰砰砰,那姿态好像给人欺负了足有十世。

任祺终于发现纸巾,伸长手臂蒸包拽过来,抽出两三张往浦春麟脸上擦,那姿态则好像在擦家里祖传的宝贝花瓶。

他擦了一遍又一遍,浦春麟大哭一场,汗津津地停下来,任祺捧着他的脸亲他的额头,眼睛雪亮,笑得像苏妲己。

“再洗一把脸,我好好跟你说出国的事情,好不好。”苏妲己说,然后拉着浦春麟往卫生间走去。

第25章

过了几年以后,在某次饭桌上,赵晓雨问起任祺,他苦情哈哈地跟浦春麟求饶那次是真哭还是假哭。

任祺没答,左手在桌下悄悄捏紧了浦春麟的手,浦春麟疼得一脑门冷汗,转头埋怨地瞪了赵晓雨一眼,赵晓雨无知无觉地低头往嘴巴里塞了个虾饺,觉得味道不错,就往旁边季淳青的碗里夹了一个。

挨掐是浦春麟自找的,因为他跟赵晓雨透露任祺隐私,还好赵晓雨自认是个泪腺发达的好汉,就没有拿这件事反复嘲笑任祺,不然浦春麟有得受。

哭,在任祺小学往后的生命里,发生几率少过别人被飞鸟在头上拉屎——几乎少过别人被流星砸中脑袋。

但是这事切实发生了,至于真哭假哭只有任祺自己知道,话说他这是流泪而不是点眼药水,其本质真假,其实也不那么重要了。

而那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在任祺绝无仅有的哭一哭之后,就几乎完全顺着他的心意往下发展了。

二零零某年,五月六号的晚上,华东地区某城市边缘某尚算热闹繁华的小镇中心,一个小而舒适的住宅区内,任祺正在5栋502的卫生间里绞干了毛巾,一把一把地往浦春麟脸上擦。

浦春麟脸上挂着两把傻泪,半干不干,被热毛巾擦了几遍,表情慢慢活络苏醒起来。任祺转身洗毛巾,浦春麟想走出浴室,却觉得脚底的空间被人抽走了,让他有些不知神魂在何处的错觉。

“干净了,出去吧。”任祺挂起毛巾,拉起魂神飘摇的浦春麟往外头拖,浦春麟一脚脚好比踩在梦里,没几秒他就被按在床沿,任祺弯腰看他半响,噗嗤一声笑。

浦春麟仰着脖子看他,他已经没办法如以往一样全盘托出地信赖任祺,但他还是依赖他,那种依赖与生俱来,简直是他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

任祺还是笑:“幸亏我来找你,要是我就这么跑了,你怎么办。”

是个肯定句,深深刺伤浦春麟没有出息的心,眼见这位受伤的少男又将啜泣,任祺心花怒放地捧起他的脸,美丽的眼睛白水银沉着黑水银:“你喜欢我,对不对?”

这倒是个疑问句,不适合他披荆斩棘不容异议的作风,掉了毛的浦春麟却因为这句话抖落得更厉害,如一棵矗立在大风中的柳树,身上什么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任祺有些着急,他看浦春麟已经快僵硬成永垂不朽的植物人,手下用了些力,卡住那水滑的脸蛋恶狠狠亲了一口:“我喜欢你。”他说。

他倒真是好意思说。

也许他好意思说,但浦春麟还不好意思听,但是植物人连捂起耳朵都来不及。

“你喜不喜欢我?恩?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我……”

难难得得,你忙着遮挡 ,我忙着慌张,两人心跳加起来超过两百二,长长的手指拨开捂着脸的手指,风吹草低见牛羊。

浦春麟的情绪连个过渡都来不及体会,脸已经红成新娘子的盖头,任祺伸手轻轻推,浦春麟嘴里发出一叠声的叫唤倒向床铺中间,任祺爬到他身上,双手撑在他身边。

他们的姿势很暧昧、略过火、挺可笑,周围的空气有点热、有点紧张,像在热巧克力中慢慢膨胀的棉花糖。

粘稠,甜美,柔软,轻轻撕咬即入木三分。

浦春麟被那感觉笼罩着,心神都被一丝丝挑出浸泡在甜美浓郁的气息里,任祺的目光由上而下落进他的眼波里,他呜咽了一声,蜷曲起身子,抓起一截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任祺笑着从后面搂住他。

浦春麟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他,不明白任祺的剧变从何说起——尽管任祺在大多数时候都比更年期妇女还要善变——这让人害怕又渴望的柔情蜜意实在太汹涌,一下子淹没了浦春麟几个月来的情绪,从伤心到绝望,九九八十一份负面变化全部淹没在温柔的大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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